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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八年进行了反右派斗争,作为儿童的我,既没有看过报纸、社论,也不懂什么叫右派。唯一的知识来自于老师,他说有一伙坏人,就是右派分子,他们向党猖狂进攻,反对共产党,反对社会主义,想把人民拖进黑暗的旧社会,让人民重新做牛做马,去过悲惨的生活。有的是本身就是坏蛋,有的则是忘了本。老师特意讲了一个例子刘介梅忘本的故事,应该是当时的真人真事。
放了暑假,老师们都去反右派学习了。开学时听说有几个老师就是右派,其中还包括我们当时的班主任。
父亲在五六年公私合营后,一直是中心商店当营业员。五八年反右时,开始还当了积极分子。后来在仙桃学习了一段时间,回来也没说什么。有一天在吃饭时,我向父亲说我们的老师谁谁谁是右派,父亲的脸就沉了下来,闷闷的说:“我也是右派分子。”我一听心里一紧,非常惊恐,怎么可能我家有右派分子呢?在五四年水灾之前,家里还有很多书,包括“共产党宣言”,“共产党党章”之类的,父亲一直都是一个要求进步的人,好象还在镇工商联里担任了一个什么委員,这怎么可能反对共产党呢?
后来我逐渐知道了,我们班上好多同学的家长是右派分子,印象中很有几个。。同学们吵架时,只要有人骂道:你家是右派分子!挨骂的“右派”一方立刻灰溜溜的败下阵来,立即走人。胜利者还大声唱:“右派分子想反也反不了……”(《社会主义好》的歌词)我也属于这类,自从父亲成了右派,我一直就夹着尾巴做人,不与人发生争执与矛盾,一心只搞学习。
有一段时间,我放学后回家,好几天都没见到父亲,就感觉到很奇怪。我问祖母,祖母只是掉眼泪,不回答;我又问娘,娘磨不过才对我说,前段时间父亲被单位通知去开会,会上宣布将我父亲在内的几个右派分子押送到九合垸农场“劳动改造”,会一散就押走了,不准回家,只是由单位的同事帮着去家里拿几件换洗衣物。娘得到消息后,赶紧收拾衣服去单位找,说是去了船码头;娘赶到码头的时候,船已经快在开动,娘与父亲还没说上两句话,船就走了。
父亲到九合垸农场改造,一去就是四年。家里的重担全部落在了祖母与娘的身上,当时我们兄妹四人上学,加上祖母,五人都没一点收入。娘在服装厂上班,工资很少。父亲走后,单位每月还发12块钱,我们全家人就靠这工资与这12块钱艰难度日。每每到了开学日,家里实在是拿不出这两三块钱来,就去居委会开证明,要求缓交学费,以后再三毛五毛的陆续上交。家里的旧衣服,旧鞋子,旧书籍,能卖的都尽量卖了凑学费。记得有一次大姐做作业,突然就找不到课本了;原来娘为了去买点米,以为那是旧书,就打包一起卖给废品站了,大姐急忙去废品站才找了回来。
还有一次家里又断了炊,娘将自己年轻时买的一双高统皮靴拿去卖钱,那可是她的心爱之物,当时花了十几个光洋呢。可是人家现在只肯出一元钱,娘无法,只能忍痛卖了。那时候买米多是我去,每次都是5斤5斤的买,最多一次是10斤。因为家里实在是没有多的钱来多买一点,只是凑。
最困难的时候,家里能換钱的东西几乎卖光了,找不出能換钱的东西来,娘年輕时在汉口镶过二顆金牙,这时她去找牙医剥下来,很便冝的卖了,換了买米钱。那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啊。真是应了一句老话,“穷的只有磕牙齿卖了”,家里的日子,就这样艰难的往前捱。
父亲究竟犯了什么罪,以至于被打成右派?他本人一直没有讲过。但这个秘密在过了23年后,被我偶然发现了。1980年时我在居委会工作,对门就是派出所。因为工作的关系,也因为近,我常常去那里玩。那时候从仙桃运回一批反右文件,堆在木楼上无人看管。我出于好奇,就在里面翻看,竟然看到了彭场商业战线反右斗争的原始记录,赫然就有我父亲划右的资料。父亲的罪行主要是两条:一是反对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苏联,攻击苏联占了我们的旅顺与大连港;二是反对共产党的领导,说单位的书记搞特殊化,不用票就买了几斤红糖。
就这么简单的两条所谓的“罪状”,我父亲就成了右派?!当时我回家问父亲,父亲才告诉我,当时开始运动时,他也是没说什么意见,但是反反复复的动员以及保证下,他才提了这么两条意见,因为他平时喜欢看一些书,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也略知一些事情,所以堤意見时,远的说了苏联,近的说了眼前。没料到一个党说话表态不算数,出尔反尔,上了当;自己轻信了他们,受了蒙骗,吃了大亏。一直以来觉得是人生中的耻辱,所以不愿多提。我听了这些,也觉得无话可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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