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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1962年，三年的困难时期基本已经渡过，居民食堂早已经散伙，这时候父亲也从九合垸农场劳改回家，到镇中心商店去上班了。父亲告诉我们说，因为表现好，他已经被摘掉了“右派”帽子，大家都替他高兴。哥哥与大姐已经从学校毕业，哥哥分配到了沙湖教书，大姐则分配到了潜江，也是当老师，二姐继续在黄水湖渔场上班，日子一天强似一日。
这年夏天，镇里贴出告示，说是开办一所民办中学，面向社会招生，不讲家庭成份。不要考试，只是学費贵了一些，每学期要15块钱。听到这个消息我很兴奋，心里很想去上学，和我一起小学毕业的伙伴也有的去报了名，当时家里也能承担起这笔费用了。于是，我跟家里说，我要渎书。家里人都赞成，于是我也报了名。
民办中学的校址就在彭场小学围墙外，灌溉渠旁，离我家里非常近。老师开始只有4个人：胡老师，，熊老师，朱老师和一个女徐老师。除了胡老师是大学毕业外，其它三人都是当时彭场中学的髙中毕业生。校长由当时的王镇长挂名，学校具体事务由胡老师负责。后来学校扩大招生，班级增加，又陆续增加了两三名老师。这个民办中学，可能是解放以来最早出现的民办中学吧，办了6年。1968年文革中停办了，合并到了彭场中学。
民办中学开学后并没有立即上课，而是做了几天卫生。老师带领我们清垃圾，整教室，刷墙壁，搬桌椅，都是我们自己干。
正式上课后同学们都很勤奋，毕竟都是些很好读书的孩子。老师们也很认真，我很是记得我们开学的第一篇作文是《XX电影观后感》。记得我当时写的是《昆仑铁骑》的观后感。先是简单的描述了一下电影内容，然后结合电影画面夹叙夹议，发表感想。当然都是些有着鲜明时代特点的思想与语言，其中还穿插了一些自以为精彩的句子和豪言壯语之类。。作文批改下发后，女徐老师居然给我了95分，那是应该是当时作文的最高分了。作文里徐老师在很多句子下面划了一些红色波浪线表示赞赏，还把作文在班里读了一遍。也因此，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当上了班干部----语文课代表。
当时我们学校的学生水平，毫不夸张的说，整体上要比公办中学的学生强。我们的作文常常被彭场中学借去当范文，在班上宣读，这些让我们的小老师们非常自豪。当时我们上课的进度，作文的题目基本上都是一样的。在初二的时候我们还与彭场中学初二年级进行了一场作文与数学竞赛。结果第一名都是我们学校得了，鬼使神差，我竞然得了作文第一名、数学第二名。奖品是两张奖状、两个笔记本。是写日记的本子，不要误会成現在的笔记夲电脳了。
同学们一起读书，一起交流，班上还办起了墙报，我当时是墙报的编辑。一般隔两个星期就办一期，号召班上每个人都投稿，搞得还很生动与趣味。我还写了一些“顺口溜”之类的“诗” 貼在墙上，可惜现在都不记得了。唯一有点印象的是64年彭场办龙舟赛，我看到当时下着大雨，人们的精气神却很充足，划得很是带劲。回来后我写了几句，“挥旗操桡赛龙舟，云低雨急水更流。鸣金击鼓欲何往？飞棹劈浪争上游！”
那时候为了越南抗美，我们学生还排演活报剧，到街上集市去宣传演出。同学们都要参加，我自觉没有艺术细胞，就演了一个美国鬼子。脸上涂上白颜色，粘上纸高鼻子，头发也用广告顏料染黄。在街上转一圈，然后被同学们扮演的越南游击队员们活捉。
我们那帮学生的年龄都偏大。十三岁小学毕业，失学两年，到了初二初三就差不多十七八岁了，还有些同学年龄更大一些，相当于现在的高中的学生，男女之间就出现了早恋的情形。同学们常常笑话那些开始早恋的学生，更要命的是，当时有一个老师爱上了一个女学生。不知怎么地，就被其它学生知道了，闹得满城风雨。我们没毕业，这个老师就调走了。记忆中，这个女学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长得也很漂亮，学习成绩很好，结果被弄得灰溜溜的。
在民办中学读书，开始两年还很快乐。到了1965年，政治形势好像又开始变了。老师们的阶级斗争觉悟空前提高，阶级阵线日益分明。所谓阶级路线，当然是以学生们的家庭出身为界线来划分。有一个老师表现得特别革命，我不想说出他的名字。他的革命表现具体为：一是发扬了艰苦奋斗的革命精神。他有时在课堂上用很长的时间狠批自己，狠批同学们的一些不好的现象。灵魂深处闹革命，他把原来较好的一些衣服全部收起来，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来给我们上课，肩上領口上都是补丁，老师又没有干重体力活，我一直怀疑他那补丁是不是故意补上去的；二是学生们全部调整座位，贫下中农出身的同学们全坐前面，成份不好的同学全部到后面或旁边；三是学生干部调整，成分不好的干部全部撤掉。我当然也在其中。四是对家庭成份不好的学生保侍距离，不再亲近，一脸的“阶级斗争”， 从此没有了笑脸。
阶级斗争的气息越来越浓，班上常常举行“忆苦思甜会”。一些出身好的农村的同学，当然有好的素材来进行“忆”与“思”，但是出身不好的学生就不太好应付。可是有一名姓彭的同学，出身是地主兼资本家，双料货，非常有才气。读初一时就能阅读线装本的《石头记》，作文写得很不错。他为了跟上革命的形势，改造世界观，也参加“忆苦思甜”，把自己家当反而教材。把家里的发家史，从祖父一代写起，像章回体小说一样，一篇一篇，用毛笔写成大字报，贴在教室里，引来同学们的围观。后来写多了，教室里几乎贴不下，影响到了其它同学，老师让他停止了。后来他初中毕业后，也没有上高中，和弟妹三人一起下放到沙湖农村。在1977年恢复高考时他去参加，居然考上了。后来大学毕业还到我家玩了两天，再后来分配到了司法局工作。听说还混到了领导位置。
那个时候，学生中也搞民兵训练，每个星期都有两天半在搞这个，同学们每人拿一根棍子当枪，走队列，前进，匍匐，卧倒，搞得像模像样。干部都是老师指定那些出身过硬的同学担任，一个当连长，一个当指导员。几年后，这两人一个当上了兽医站站长；一个成了反革命。被捆到全镇大会上批斗，据说是写了反动诗词，判了三年的刑。宣判会我参加了的，把他押到台前时，我大吃一惊，后来我一直很纳闷，这个同学语文成绩很一般，怎么几年后就突?然会写“诗词”了呢，又怎么会被人发现了呢？
初中三年，飞快的过去了。在那样的革命形势下，我理所当然的不能上高中，这早就有思想准备。我记得当时我的中考成绩不错，，却也只能是陪太子读书。谁让我出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呢？不过说句內心话，这三年的书读得还值得，于我的一生都有很大的帮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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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1-5-25 16:0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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