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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流水(16 学徒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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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4 06:25: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来自湖北
       副食品加工厂的人不多,只有七八人。大多是原来公私合营时从私人作坊里转来的技术工人。我还记得他们,三个张师傅:一个老张师傅快60岁了;一个张师傅从前唱过草台班子戏,特别爱整洁;一个年轻的张师傅,只比我大三岁,准确的说,只能算师哥。三个胡师傅:一个滿睑浓密的络腮胡子,我们称他大胡师傅;一个胡师傅和我关系很好,为了表示亲密,我往往就喊他师傅,連姓都省了;还有一个胡师付,是醬园的。一个赵师傅,手艺不错,就是出身有点问题,常常只做不说;还有一个姓彭的老师傅,我忘记了他的名字。这些人中只有我与小张师傅是年轻人。

    师傅们各有技术门派,表面上和和气气,实际上相互不卖帐,搞得我做起事来无所适从,不知听谁的好。我喊他们师傅,有人就不答应,把这个很普通的称呼,当成了过去那种拜师学艺的师徒关系。有的还直接说,我不是你师傅。只有老张师傅认真的教我,时常手把手的指导我,使我短期内能从事糕点加工的一般性工作,不再感到无从下手。可惜老张师傅不久就退休了。

    胡师傅人很好,有技术,但很有心计,门派較重。我主动和他搞得很近,后来我们的关系处理得很好,有段时间还和我住在一个房间里。

    赵师傅手艺不错,人肯干,能吃苦。家庭出身不好(是破产地主),尽管他从小学徒,一直当工人,与地主沒有半点联系,也没享个一天福,虽然家庭破敗了,但土改时还是算地主——破产地主——穷的年限不夠。他一直背着这个包袱。所以他从来都是少说多做,默默干活。

    唱过戏的张师傅原本不是学手艺出身,年轻时唱过戏,草台班子。现在的师娘就是他的忠实戏迷,如今叫“粉丝”。赶着场子去听戏,最后还嫁给了他。师娘年轻很多,也很漂亮。张师傅算是半路出家的一个师傅了。

    大胡师傅专职熬饴糖,就是熬麦芽糖作为糕点的原料。他是师傅中唯一的共产党员,出身好,个子高大,黑黑的,一脸的络腮胡子,但是人很会赶时髦。师傅们曾经讥笑他是“丑人多作怪”。他有一辆永乆牌自行车,这在当时是非常稀罕的,谁也借不动。他每天都要把车子擦几遍,擦得发亮,一尘不染,他在“花古”上安上胶絲彩圈。車子的前后叉上,两边还扎上彩色鸡毛,車轮一转动,彩色鸡毛就能拂去尘土,自动清洁钢圈。 每月休息时去沙嘴家里,他来囬都骑着自行车 ,故意墁慢地骑,增加囬头率。那种风光劲头,似乎要超过现在开宝马或是奔驰汽車的人。当时曾引起我的幻想:我什么时候能有一辆自行車呢?

    酱园的胡师傅自己安排生产,因为酱园只有他一个人,只要不脱销就行了,平时不到我们糕点車间来,只有听说这边加班有宵夜,他才会过来早早的候着。

    那个姓彭的老师傅名字里好象有个“思”字,实在是记不起来了,个子矮矮的。他本职熬糖果的,糕点手艺完全陌生。所以平时生产糕点时,只能给师傅们打打下手,干点杂活,可是工资却比其它师傅都高,常常成为师傅们取笑捉弄的对象。彭老师傅也不多计较,只是默默的干点辅助活。只有在“掌桌”熬糖果时,干回了他的老本行,他才精神起来,叉起腰,踮着脚,容光焕发,显得很神气。

    小张师傅大我三岁,老家在太阳脑村。因为他堂叔在彭场区当副区长,才安排他到供销社当通讯员。后来搞精简回家,又想办法将他转到加工厂作为临时工当学徒,躱避精简,早我三年,应该算是我师兄。我来了之后顶了他学徒的位置,他自然往上升了一级。地位升级了,所以他有时就对我吆五喝六,指挥我,其派头甚至超过了师傅们,师傅们常替我打抱不平,一齐说他。

    我在加工厂算是地位最低的一个人,挑水,抬米面,洗案板,扫地,搬劈柴,升炉子,都是我每日的工作内容。特别是挑水,厂里用量大,有两口很大的水缸,要十几担才能挑满,经常把人挑得汗流浃背。到了冬天河水浅,就要赤脚穿着草鞋淌到河里挑上来,脚下刺骨的冷,身上却冒着热汗,真不是一个滋味。

    还有最苦的两件事,一个是“换泡米水”。所谓泡米,就是将糯米在缸里泡一两个月,泡到糯米没有硬心为止,然后晒干。每几天就得换一次水,不然会发臭,气温高时一两天就得换一遍。泡糯米有时有一、二万斤,这样换水的工作量就非常大,都是人工挑河水,一天都要挑几十担水,肩膀皮都磨破,我内心一直对这个事感到畏惧。

    第二个是“锤麻”,就是将芝麻褪皮。先把几百斤芝麻用水泡胀,再用木榔头一点一点的锤掉表皮,然后挑到河里淘去皮屑,晒干后叫做“麻仁”,装起来备用。因为要赶在晴天好晒,必须在日出之前把这些工作都做好,将芝麻锤好淘干尽。所以我们每天都是凌晨一两点钟起床,搬起木榔头四人对锤,把堆在木案板上泡了一夜的芝麻一点一点的锤,三四个小时才弄好。我年轻,瞌睡多,常常困得睁不开眼,有时锤着锤着就睡着了,榔头都抡偏了。麻锤完了,白天还不能去休息,得继续上班,那时候人真是累得不行。这样的日子经常要持续好几天,对人真是一种磨炼。

    每年十冬腊月,都是糕点生产旺季,我们没日没夜的生产,有时加班到半夜。因为当时全是手工操作,所以劳动強度非常大,象“插炎子”—— 把糖和面粉加湿后,按比例混合用手揉匀 ;“叠堂窝”—— 拖着堂窝颠跛,将“炎子” 裹在京果坯子上,这都是很吃力劳累的活路,自然由徒弟们先行,所以当时尽管屋外大雪紛飞,寒气袭人,但我们干起活来还要脱掉棉衣,累的滿头是汗。

    学徒的工作虽然辛苦,但也有个好处,就是不饿肚子。加工厂就是生产糕点的,饿了可以偷吃一点,只要不是太明显,太张扬,一般情况师傅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也不说谁。我当学徒后,粮食指标增加到了32斤,加上偷点嘴,饭票就差不多够吃了。下班时,有时候师傅们还把生产时领多了的鸡蛋偷偷烤了来吃,每人有份,只要瞒住领导与办公室的人。

    有一次快下班了,还多一些鸡蛋,师傅们就叫我到烤炉里烤了吃。正烤着区社的一个副主任来了,他和师傅们东扯西拉,就是不走,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这时炉里的鸡蛋已经烤好了,如果是平时关系密切一些的人,也可能邀请着一起同吃,但他是领导,谁也不清楚他的真实意思,就没敢。这时师傅们对我使了使眼色,为了不露馅,我把炉门一关,烟囱门一拉,好好一盘烤鸡蛋就直接烧成了灰,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我真是舍不得,感到太可惜了。

    平时生产的食品糕点,师傅们反而吃得不多,一般只是浅尝辄止,只是为了试个味道。那时外人看来十分珍贵的糕点,于我们这里堆积如山。每天和这些东西打交道,已经没什么新鲜感了。

    唱过戏的张师傅是一个“吃”点子蛮多的人。他会吃,会做,有时候晚上加班,他做鸡蛋面条。面条是手擀的,又均匀又滑爽,好吃极了。区社办公室里有人想吃面,就磨磨蹭蹭的跟着熬到深夜。还有一次,有一只狗跑到了加工厂偷吃铁罐里的剩油渣子,张师傅不知用什么方法打死了狗,三下五除二,一会儿就剥皮洗净,很快的做出了香喷喷的红烧狗肉。全厂的师傅们都大吃了一顿,那是我第一次吃狗肉。現宰現烹,囬味无穷。第二天,狗的主人找到厂里来,我很紧张,可是师傅们仍然谈笑风生,异口同声的说没有看見。

    快到春节了,节前的一段时间,厂里的工作任务完成了。全体工人都要派到各个分销点去帮忙旺季的营业,到了腊月二十八九才能回来。我第一次去的是王市口分店,在那里当了一个星期的临时营业员。认识了一些人,也交了几个新的朋友。
发表于 2011-6-4 07:31:44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湖北
我勒个去
您在帮谁整理回忆录啊?还通宵达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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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4 10:01:44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那应该注明口述:刘某某,整理:栀某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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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4 10:12:58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湖北

回 2楼(喵筱花) 的帖子

[s:15]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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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4 12:44:54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湖北
坐下来,慢慢品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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