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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炎枝定下婚事，走动已经两年多了。双方的长辈巴不得我们早点结婚，好了却一桩心事。岳母托人捎话过来，如果我们这边要人（指结婚）的话，他们家可以商量。我明白，我该上门求婚了。
我把现状与想法都去大岭与祖母、父母说了，家里先是高兴，然后又忧愁起来。家里实在穷，拿不出钱来。娘就问我有多少钱，我说这七八年下来，也就积攒了90几块钱。没办法，也只有用这90块钱办婚事了。
民俗中结婚定日子，男方家长要到女方家去登门拜訪，父亲那时下放到了乡下，灰溜溜的，自觉已是“破帽遮顔、漏船载酒”， 怎有脸面見亲家？ 。我请姑父姑妈去邱家上门提亲，姑父从来不愿惹这些婆婆妈妈的事儿，这次也给了我天大的面子，从仙桃回来，代表男方家长陪我去三江提亲。到了三江后，我们受到了热情招待，丝毫不像传统风俗那样的，女方多少给一些难题与刁难，反而处处为我们着想，简单的商议了一些细节，做几身衣裳等。邱家真是一户深明大义的人家，至今我都心存感激。
我们回来后立即开始筹备婚事，先是为炎枝准备嫁衣。我记得当时东拼西凑的弄了8套，不管好坏，那是了不起的成就，最贵的是一件蓝色的呢子上衣，花了40多块钱。在当时也算是大价钱了。只是让我现在都还遗憾的是：炎枝想要一套运动服，当时在年轻人中挺流行，很时髦。我借口说那衣服不抵什么用，其实是没钱了，就没有买。炎枝后来也没有再提起。
去拿结婚证也是玉枝姐陪同着的，当时开始提倡晚婚，炎枝20岁不到，年龄不够。虽然法律上规定是女方18岁，但已经不算数了。当时就在她下放的新西大队写了一个假证明，证明她已经23岁了，虚报了三岁。这样才到区里拿结婚证，买了半斤糖果，丢给了区民政员。也没什么审查之类的，大红的印章一盖，结婚证就办好了。我们也没有照结婚照，结婚证上也没有两人合影，象对折请帖大小，红色，印着毛主席语录：“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 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印着林彪題词：“读毛主席的书……”在后来几次搬家中弄丢了。玉枝姐作为陪同，按风俗习惯是万万不能轻慢的，但也只是给她买了一双三块钱的尼龙袜子，玉枝姐真是个好人，怕我花钱，一顿饭也没有让请。
到了72年元旦前三天，我请假，说要回家结婚。加工厂的师傅们每人凑了点钱共同买了一条床单送给我，作为贺礼。这也成了我结婚的唯一的当家的床单。回到大岭，家里也正在准备，说哥哥姐姐结婚时都没请客，现在到了农村，还是办几桌酒席。于是请了沙湖老家的殷婶娘来帮忙下厨，算了一会儿，大约有七、八桌客的样子。
结婚的前一天，是“上头”的日子，我的“上头”极其简单，借了一辆自行车，载着姐夫从黄水湖那里开后门买来的40斤鱼，40斤肉票加30块钱，一个人就去了。整个过程没超过2个小时。后来炎枝的大哥用船把嫁妆与家俱（有五斗柜、三八台等，都是在家请木工做的）运到了彭场舟河闸，再由我请的村里的熊伯接运到了大岭。
元旦到了，这是我结婚办喜事的日子，但是我却没有特别兴奋的感觉，有点茫然。穿上娘为我准备的外套，一件蓝色的卡其中山服，内面的一件棉衣已经穿了三四年，棉衣领与袖子都已经破了，娘就用新布把破地方包起来缝好，让我穿在里面。脚上是一双咖啡色的网球鞋，二块九毛钱。这就是我的全部的行头了。
那个时代结婚，新郎并不需要到女方家里去，只要媒人或是男方代表就行了。我是姑妈代表去的，没有车，没有船，徒步往返步行40多里路，真是难为了她。她上午很早就去了，可是下午3、4点钟仍没见人回。村子里帮忙的人等不得了，就拿着锣鼓家什到舟河闸那儿守候着。
家里等候着，新娘子不到，不能开席。堂屋里挂着借来的草帽子煤油灯，因为怕不亮，灯芯扭得太多，忽然一声炸响，玻璃灯罩穿了一个硬币大小的洞。不知是谁随口说了句：“烧破了？”正在案板上忙碌的殷婶娘生怕这话说得不吉利，立即接口说：“烧圆了，圆了！”
傍晚的时候，娶亲的人回来了。父亲赶快在大门口点燃了鞭，在一陣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炎枝终于被迎进了家。她穿着那件“最贵的”蓝色呢子装，脚上是一双蓝色的网球鞋，长长的辫子上扎了一结红头绳。高挑的身材，在一帮子送亲的女孩子中显得特别醒目。我记得当时是小熊给我们主婚，单位只有他与胡师傅参加了我的婚礼，还有小王送了几幅他自己写的对联。
在典礼进行时，父亲散发着喜糖，引得一群孩子围着他抢。他呵呵的笑着，好像很久没有这样高兴了。
送亲的女孩们陪炎枝吃了饭后，天色已晚，按风俗她们又必须回去，我们再三的挽留，的确是真心，仍然留不住，炎枝依依不舍的与伙伴们告别。炎枝终于成了我们家的一员，而这一天，距离她农历20岁的生日还有12天。
宾客们都走了，我和炎枝说起今天娶亲事，炎枝讲，她们那头送亲的鞭炮热闹的很，把她的一条线毯都烧了一个洞，蛮可惜的；还说我们去迎亲的锣鼓家什中没得?子，锣鼓敲起来，，象赶秧雀子一样，真难听。只敲?了几下，就要他们停下了……，相比起来，我们这头就冷清多了，说得我很有点惭愧。正说着，队里来了几个和我上下年纪的年轻人，来“闹洞房”， 农村青年很纯朴，也没搞什么节目，只是喝水、抽烟、说笑话。说起抽烟，可把我难住了，我压根没有烟，就去找父亲要了半盒“红花烟”， 郍时卖七分钱一包的劣质烟，发给他们。他们也不嫌弃，髙兴的接过去，要炎枝给他们点烟，东扯西拉的坐了一会，也没为难我们。
第二天炎枝很早就起了床，到厨房去烧茶煮鸡蛋，端给父母与哥嫂。这是风俗，是农村新媳妇进门第二天的第一件事。按照惯例，他们也应该给新娘子“打发”钱，那天一共收了40块。四天过后，我就要回彭场上班，因为只有一个星期的假，而假期已经结束，不能超。留下炎枝一个人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生活，我走后心里对她的确很是牵挂。
炎枝来我们家后不久，父亲就病了，肚子里被发现了一个不知名的硬块，到沙湖去求医。父亲喂的一头水牛没人管，只有炎枝去喂；每天天不亮就去放牛，可是她从来没有牵过牛，胆子小，就同了村子里一群小孩子一同去放。有时牛跑远了，她就求他们去帮忙牵回来。刚嫁来的媳妇与一大帮野小子去放牛，真是难为了她。邻队放牛的孩子都知道了大岭有这么一个放牛的新媳妇。于是炎枝在放牛时，有的就跟着嗷嗷起哄，还唱起歌谣，“新姑娘，打麻糖；麻糖贵，跟牛睡；牛打个屁，新姑娘不过意！……”反反复复的唱，炎枝被唱得面红耳赤，却又拿这幚野小子毫无办法。
我回家时，听到炎枝的叙说，自己的眼泪都几乎要掉下来了。炎枝成了大岭史上独一无二的新媳妇放牛娃，她在父亲生病期间一直坚持着放牛 。
我继续在加工厂上班，然而知道自己是浮着的，没有定下来。我甚至连宿舍都没有，和胡师傅挤一个床。有一次我病了，高烧得厉害，炎枝听说了，急忙起早床从大岭来看我，走了几里路 ，到加工厂时，天还没有亮。胡师傅见她来了，就留她过些天，可是我连宿舍都没有，看到这种情况，胡师傅就临时搬出去了。炎枝既惦记着我，又怕队里误工，只待了一天，就忙赶回大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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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1-7-9 10:5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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