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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不太平了，因为沛县的刘邦，还有，江东的西楚霸王。她却一如既往去河边看海棠，天下注定是男人的，与她无关。
海棠花很美，就像她一样。清香四溢，妖艳至极。她喜欢穿着火红的衣裳在黄昏去看海棠，她喜欢海棠那奔放的红，也喜欢残阳斜照时的那种失落。
但有一天，她的平静的生活别打乱了。
战火烧到了她的家乡，一夜之间，村子里住进了许多兵，而且折了他的海棠，散落一地。她流泪了，因为掉败的花。她流泪的时候，他正骑着马从河堤走过。他生得俊朗，结实，透露出一种男子汉的血气方刚。她看着他，忘掉了眼角的泪水。他的怀抱一定很宽广，她想。
他是谁？她问身边的仆人。
项羽，那个不可一世的西楚霸王。
项羽？她惊愕的看着他依稀的背影和身后旗帜上那斗大的“项”。
项羽，项羽，项羽……
他骑着乌驹从河堤走过，看到一个流泪的人，很悲伤却很美，就像夜里被他不小心弄凋的海棠。他和刘邦干了一仗，大获全胜，他很高兴。但他却看到了一个人在默默的哭泣，而且，楚楚动人。
她是谁，为什么哭泣？他问他的属下。
虞姬，王，您弄凋了她的海棠。
我什么时候弄凋了她的花？
王，昨夜您喝醉了，就……
虞姬？他好像在哪儿听说过的，是一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美人。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依旧在哭，娓娓可怜。
虞姬，虞姬，虞姬……
夜已经很深了，她还未睡，也不想睡。因为惦念她的海棠，还有他。母亲对她说过暗地里像一个男人叫做相思，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这也叫相思吗？她问她的仆人。
不知道，或许是吧。仆人回答道。
或许？她忽然想唱歌了，她叫仆人把她的琴拿上来。
河水兮悠悠，悼吾兮海棠。
海棠兮惨惨，思君兮何方？
何方兮对岸，何方兮渺茫。
忍顾兮盼盼，泪水兮沾裳。
…… ……
她的歌声很美，也很凄凉。如泣如诉，如悲如幕。她停下的时候，有一滴泪落到她的嘴里，很咸 ，很咸。
他也睡得不安稳，因为那树火红的海棠，还有那个流泪的美人。他又喝酒了，父亲告诉过他，男人寂寞的时候就会想女人，而酒就是女人。他喝醉了，然后听到对岸的歌声，隐隐约约，哀婉惆怅。他也把剑高和：
猛士威兮守四方，守四方兮定天下，
定天下兮思美人，思美人兮莫相顾，
莫相顾兮独醉酒，独醉酒兮泪千行。
…… ……
他停下时，天已经发白了。
王，您看，昨天那女子还在那儿。有人指着对岸对他说。他朝对岸看去，她依旧站在海棠下，含情脉脉，楚楚动人。他忽然想起了昨夜的歌。
他回过头，继续视察军防。战争就要来了，而且，近在咫尺。
她很恐慌，空前绝后。她怕战争会带走她的一切，她的海棠，家人，还有他。
半夜，号角震天。
她起身到河边，透过对岸的火光，她看到他在点兵。战争真的来了，很快，快得他来不及告诉她他要走了。她看见他朝对岸看了很久，可是，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她正在海棠下静静的看着他，尽管，冷风吹得她瑟瑟发抖。
她看着他骑着马走了，只有一树落寞的海棠和一地掉落的花瓣。
黄昏的时候，他带着几个随从回来了，在海棠树下找到了她。
您是项王？她的声音很低，而且在发抖。
我弄凋了你的花。他说。我不是故意的。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他英俊的脸和炯炯的目光。
虞姬，他说，我要带你离开这里。
她抬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自己的脸却红得像海棠一样灿烂。
是落日，黄昏，她告别了她的海棠。乌驹跑得飞快，很快就追上了他的部队。
王回来了，还有，王妃。
许多人一齐高呼。
王，她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是你的女人。
虞姬，他说，我是你的海棠，永远都是。
战争，战争，她幸福的开始，但也是幸福的谢幕。
他最近很烦，和刘邦干了几仗，都打败而还。他的心情也坏到了极点，经常在军营里喝得大醉如泥，然后又对她咆哮。她只在一旁听着，像个孩子一样无助。他还是爱她的，半夜酒醒后，看见她睁着眼，还泪眼模糊，他会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安慰她，让她知道，他依然还是她的海棠。
垓下，垓下，垓下……
是的，他退到了垓下，然后，被围在了垓下。
他开始后悔自己在鸿门宴上的妇人之人，后悔自己一直都小看了刘邦。一念之间，养虎遗患。他长叹，和又奈何。刘邦以高价要他的人头，就在山外。他想到了亚父，那个在鸿门宴上力主杀掉刘邦的人，他一定有退兵的办法的。
去把亚父叫来，他吩咐属下。
王，亚父已经走了。
他绝望了，眼睛瞪得向铜铃一般。他又开始咆哮了，像一头发狂的猛兽。可他已经没有当年那破釜沉舟，势如破竹的辉煌了。那已经是历史，而他，是历史的创造者，但也是历史悲剧的延续者。因为，此刻，他只是一个疯子，被历史玩弄的疯子。甚至，昔日粗犷的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王，她望着他，却无语。
虞姬，亚父他走了，他说，你别离开我好吗？他对她说，像是在哀求，像个乞丐向富人讨半碗剩饭一样狼狈。
王，我是您的女人，永远都是，她说。
楚歌，好熟悉的旋律，好凄伤的音符。
不知什么时候起，四面响起了出个，凄凄楚楚。他害怕了，浑身都在发抖，抖得不知所措。还有他的江东子弟，他们正经历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王，您听外面的楚歌，她走进他的帐里。
他在喝酒，已有几分醉意。他看着她，她憔悴了许多，却依旧妩媚。自从他兵败，她一直守护着他。
虞姬，给我谈首曲子好吗？
七弦琴，弦弦相扣。
他从席间跳出来，拔出长剑，和着琴声和外面的歌声唱了起来：
力拔山兮气盖世 ，是不利兮驹不逝，
驹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他流泪了，她亦然。
夜凉如水，月寒似冰。
王，江东子弟在外请命，要杀出去，从头再来，有人入帐禀报。他和她一起走出帐外，江东子弟全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楚歌依旧，绝望，空前的绝望。
王，下令吧，我们杀出去，重振旗鼓。
对，杀出去……许多人一同高呼，震得她的心都快裂了。
王，她说，您看，下雪了。好美的雪。
天空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如飘飞的柳絮，如飘落的海棠，只是颜色不同罢了。
海棠，海棠 ，她想到了海棠。花会凋落的。
她趁他不注意时拔出了他的长剑，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他一把抱住她，但一切都晚了。她像海棠一样下落。王，她微弱地说，我是您的女人，永远都是，死了化成灰都是。
不，虞姬。他已经说不出话了，不，你不要你开我。
王，别去在乎河畔那卑微的海棠，因为她开过，总会凋落……
长空飞雪，乌驹悲鸣。
那一夜，江东子弟的血，映红了垓下，他杀到乌江边，看到一树海棠傲然绽放。
他停下马，静静的走到树下，看着间经近的追兵，发出了粗犷的笑声。他从容的用剑砍掉自己的头颅……
乌江滚滚，浪声涛涛。
岸边一树海棠四季不凋，那奔放的红总让人想起垓下那薄命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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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3-7-30 22: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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