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李醉白 于 2016-12-3 22:59 编辑
每一次回到故乡都感觉疏离,那些田野,那些河流,那些树,都不一样了。坐在屋檐下,想起年少时唱的歌,都觉得难过。那个圆圆脸留着学生头,天天起早床赶着上小学的小女孩呢?那个没有闹钟喜欢早起绕着水库堤跑一圈然后吃三个大馒头的虎妞呢?那个喜欢诗歌一攒到二块钱就去买《诗刊》做着文学梦的少女呢?仿佛就在昨天却早已无迹可寻。 我一直都很乖。小时候为了不让坏了脾气的妈妈生气,她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她说古时候的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就待在家里,不出门。她不喜欢四姐跟小姐妹们打扑克,我就看也不看一眼,以致到现在都不擅长斗地主,连洗扑克牌都不会。她说恨大伯大妈,故直到大伯死我都没有敬意。我就是这样乖巧的去讨好妈妈,可妈妈始终都不喜欢我。她喜欢弟弟。在家里很困难的时候,她把家婆接来住,尽孝。当着我的面,西红柿蛋汤家婆一碗,弟弟一碗,我没有。道理很简单,外婆是老人是快死的人了,再不吃没多少机会了,而弟弟呢,他小些。小多少呢?难道我不是小孩子?我不要长个吗?记得有一次,她从稻田里抓了一条鳝鱼,切丝炒了,端给弟弟,说弟弟太瘦了要补补。看都没看我一眼,更不要说挑一丝让我尝一下,仿佛我不是她的孩子。那个菜的香啊,熟蛋白质的香,我永远都记得。这样的时候很多,但我从不忌恨弟弟。谁叫我是女伢,还是第五个女伢,我一出生就带着原罪。 到了初中,我变得快乐。可以离开妈妈远一点,不再看她严厉的眼神,不再听她难听的责骂,我的世界开始有光,有笑声。我开始变得快乐,我爱上了学习。学习一点都不难,它有时有挑战性,倒还增加了乐趣。语文老师是班主任,他在班里念我的作文,说我字写 得可以,让我刻班里的文学期刊。数学老师很严肃,脾气不好,但我不怕呀,我还与他争论我的方法更好。更别谈什么物理,化学,都是新开学科,都是基础知识,简单的很。但是,无论我考99还是100,我听不到任何表扬肯定的话。总之,那段时光我很快乐,但也总觉得不圆满。 高中时课业变难了,但也很有乐趣。无论哪一科,只要多花时间,它就有提高。真的很有成就感。我还是在做我的文学梦,继续着我伟大的狂想一一成为一个才华横溢的女作家。我渴望与人交流.文章的感受,交流文学,而这与其他无关。与其他无关,似乎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一场劫难已悄然开始。 在这场劫难里我不由自主被挟裹,不能忍受的非议,硬要揭开不曾想触碰的青春萌动的面纱。哦,原来是这样的啊,我怎么可以这样!我自责,难过,不能安生,像一只被困的野兽野蛮挣扎。而她们,那些剧情导演者,眼看着我枯萎,衰弱,仿佛我头顶审视我的命运,任其发展,冷眼旁观。那是一场劫难,我开始讨厌命运。 我还是在挣扎,我的心痛得难受,但我无处诉说,也不想诉说。在师专的宿舍里,在周末的夜里,我经常捧着从图书馆借来的破败的不知名的捷克小说看,书中主人公的不幸 遭遇和悲惨命运常让我感同身受,“为什么我这么努力但人们却看不见?” 躲在背窝里伤心哭泣。同学们问为什么呢?失恋了吗?我从不曾解释,为什么要解释呢?一个个夜晚啊,皎洁,安静,我就是这样的明月光。 我仿佛囿在一座城里我不肯出来。直到他来了。他来的那天,接生车早早来了,天下着小雨,偶尔吹来阵阵早秋的风。 随着剧烈的不能忍受的痛,他来了。风停了,雨住了,窗外天边满是晚霞,整个世界一遍温柔。这不是一个漂亮的男婴,但他撅着嘴,调皮的样子,他是骄傲的狮子座啊! 半夜里他本能地拱嘴找奶吃,充沛的乳汁流到他的嘴里,像一条汹涌的河流。在母亲故去多年后的夜里,从不信神的我做了个梦,梦见母亲很瘦比生前还瘦,住在破屋里。 我时不时地带着孩子回到故乡去。行走在漫水桥时,我会下意识地寻找当年我扔过的石头。靠在一桥栏杆上,我有时会想,吹过脸庞的,会不会是九六年的风。这环河的水尽管时有时枯,但只要有水,她一定由北向南,奔流不息,涤荡这小城的污垢,滋养哺育这里的人民……她有要求回报吗?而我对亲人的不谅解对往事的不释怀,无不反衬我的自私自怜和凉薄。日子长着呢,她会教给我很多。 然而时光它有脚啊,一晃二十年过去了。有些东西错过了就错过了,失去了就失去了,不要再提“如果……”,世界上哪有让我们停靠的第三条河岸。但若能回到故乡,能与你们重逢,能对你们微笑,能与你们握手拥抱,就算是千难万难我都要去看你们。聚散总有时,离别的钟声已经响起,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有的可能还会相逢,有的可能不会再见,祝福我们,在今后的人生里细水长流,各自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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