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见真情 陈砚平 洪水这个名词的内涵及狂荡无情个性,我是太熟悉了,因为它一直与我的童年、少年同行。即使在几十年后的今天,我们仍然不时听到远在家乡的亲人谈起它。在我的记忆中,它永远是我大脑中不可覆盖删除的只读信息。 我家位于襄河边的外滩上。每次襄河发大洪水,我家都要被淹上一遭。隔个三四年就会有一年淹两次的情况发生,极个别年份会淹上三回。在丹江水库没建成前,襄河发大洪水时,我记得常看到翻滚急泻的浊浪中,漂流着整个的草垛,甚至整个的木屋架,有时在草垛屋架上面还有人或狗。听老人讲,上面的人一直要被冲到汉口入长江,水势缓了,才有大马力的机动船去救他们,因为那时驾一叶小舟去救人,无疑是凶多吉少,所以无人敢救。我还记得,儿时江边的大片江滩及滩上的整条街道,都在一次次的崩岸中消失殆尽。 涨水是最牵动外滩居民的敏感神经的,父辈们可以根据洪水的性状(泥沙含量、水色、水面漂浮物等)来判断洪水来自丹江还是来自唐河、白河,甚至连我都有了来自唐河、白河的水泡沫多、浪渣多,爱滋生蜉蝣的印象。 水位高了,我们就得准备搬家。绝大多数情况下,我们能有所准备。极少数洪水大爆发时,水位可能以1~2小时涨一米的速度急速上升,我们往往措手不及,甚至半夜起来搬家。 我们的邻居中,除了少数几家是投亲靠友外,绝大多数都就近搬到了堤内居民的家中。自我懂事起,外滩居民与堤内居民形成了固定的对家关系。洪水一来,堤内的关联户就开始腾空房子、打扫卫生,准备接纳我们这些外滩居民,这仿佛成了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 那时居住条件很差,两家的父母各住一间房,两家的孩子只好在堂屋里搁通铺。每当两家的当家男人在一起喝酒胡侃(两家没有亲缘,我们也不用缴租,可能作为补偿,我父亲请喝酒的次数多一些而已)时,女人们在油灯下,洗衣、做女红、拉家常。我们小孩子在一起写作业、玩游戏,折纸等。有时我们孩子们还在一起做些家庭副业(如搓绳子、分拣猪鬃等)以帮父母补贴家用。他们没有优越感,我们也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就仿佛是是一个和睦的大家庭一样。 洪水无情,人却有情。每当我们面临洪水的无情时,我们也感受到浓烈的人间真情。她那么纯朴、自然,又那么地平淡如水、流畅如歌。她不具有刻意表达的形式和内容,理所当然地就有了自然发酵的醇香和绵厚。 相信我!我不是在讲童话!要是我对二十世纪以后才陆续踏上社会的年轻人说这些,那他们可能认为我是在讲童话,要是我说我们这一辈子能再回到以前这种充满人间真情的社会,那肯定也是在说童话。但愿我们的子孙后代在不远的将来,听到这些后,认为不是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