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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当您坐在霸气的写字楼里，或者入住奢华的五星级酒店，或者回到温馨的家里，享受着空调神器热烘烘的暖风时，您可知道，睡卧在空调神器里面的那根保温排水管是怎么制作而成的呢？我敢打赌，您肯定不知道。
去年冬回老家——钟灵毓秀的仙桃，在仙桃人开的空调管厂，我亲近了一把空调管的制作流程，亲历了一把制管工的美好生活。
格力空调，董明珠的掌上明珠，空调家族的大姐大。老家空调管厂的老板，是个年过六旬的爹爹。他能穿山越岭，披荆斩棘，攀上格力空调这根高枝，把保温排水管代工权拱到手，跟班格力分享社会财富蛋糕，用仙桃人褒奖人的话来说，这爹爹很有几把鬼刷子呢。
到制管厂我亲历的第一道工序是塞圈。看着塞圈工娴熟地把一个大如母指头的碳黑的橡胶圈塞进一根玉白的保温排水管的内管管口，我即跃跃欲试。看似驯良的胶圈到了我手里却变得忒叛逆。胶圈一挨到管口，它就和管口壁缠绵上了，不肯往里去。强行的塞进去了，却又不肯凸起来亲吻管壁，和管口珠联壁合。急得我直冒热汗。大约三个多小时后，我才悟出了一点塞圈小窍门：圈是放进去的，不是塞进去的。但我却也为此付出了很惨重的代价——我的右手大拇指、食指、中指指头，疼得像辣椒在辣。
一个熟练的塞圈工，从上午八点塞到下午五点，大约可塞四到五千根管。塞圈工不管有多熟练，她们的手也都是肉长的。既然是肉长的，她们的手指头，也会疼，也会裂口子。要不，她们的手指为什么都贴着白胶布，创口贴呢？
保温排水管的后期制作，像穿泡棉，刷胶，上铁扣，跟塞圈一样，都得靠手工。
空调管厂傍边开了好几家无纺布厂。早晨，在去往空调管厂的乡道上，不断有美女骑着漂亮的爱玛、雅迪、小刀电动车，追上骑单车的我，轻轻盈盈从我身边一嗯而过。看得出，她们都是去无纺布厂上班的。她们年轻，眼尖手快，去无纺布厂上班，一天可赚一百、两百多。而去空调管厂上班，一天只能赚一百一二十。她们压根就看不起。在空调管厂上班的女工，多为升级当了奶奶的老美女。
天冷了，空调管厂一连接了好几个大单。而空调管厂的人手严重不足。一时半刻厂里又招收不到新的制管工。头脑灵光的厂老板情急之下，在厂房之外找了好几处合作点，把塞圈、刷胶、上铁扣这些工序全部移到了厂外。合作点的工作间，有的设在客厅，有的设在厨房，有的设在车库。塞一根圈给一分五，刷一根胶给七分。有个塞圈点，小夫妻俩加他们的老爸，一天可塞一两万根圈，真叫人不可思议。
跟空调管厂的厂房一样，合作点的工作间统统都没装空调。生活总是极具讽刺性，盖房的建筑工买不起商品房，空调管的制管工用不起空调。
我跟空调管厂的送管工去过厂外的几家合作点，看到合作点的制管工在清冷的屋子里塞圈，刷胶，上扣，心里很不是嗞味。可是呢，制管工们却似乎并不以为然。咋说呢，管上有火呢。她们一坐在加工空调管的工作台前做起管子来，她们脸上的神色，就精神得像迷恋上了跳广场舞的阿姨步入了舞场，就美得像买彩票的大妈中了五百万大奖。她们的心里，热乎得像焐着一个烘笼缽子呢。加工空调管的老太太老嫂子小媳妇们待送管工客气得像财神爷。一些礼行大的老嫂子还专门备了苹果橘子“贿赂”送管工呢。咋说呢，送管工分给她们的管越多，她们赚的钱就越多啊。
那天，我终于亲眼见到了那对神奇的塞圈小夫妻。他们塞圈的动作耍拉得像心灵手巧的农妇把棉籽摁进营养坯的窝子里。看他们塞圈，宛如在欣赏舞者热舞，歌手欢歌。见我喋喋不休地赞叹，美女媳妇娇羞一笑，忽闪着她妩媚的双眸说，呵呵，熟能生巧呢。我们刚塞时，也慢得像捉虫子呢。能塞这么快，不容易呢，我老公的大拇指壳，都塞落掉了两回呢。
塞圈不易，刷胶，也不易。刷胶工的手指，也一样缠着创口贴白胶布呢。看了几个合作点，我仿佛走进了生活的深处，闻到了生活的烟火味，感受到了底层生活的沉重与艰辛，平实与美好。
回到北京，听着顺耳的京腔，看着北京明媚的街道，林立的高楼，拥挤的车辆，靓丽的立交桥，我恍惚又看到了生活金字塔的塔尖。当我看到悬挂在北京的写字楼、宾馆、商品房上的燕窝似的空调外机，我的心里，就会涌起一股特别亲近特别亲近的亲近感。因为，我知道，空调神器里面，都睡卧着一根套着乳白泡棉筒的保温排水管。因为，我知道，格力空调保温排水管，是在我老家仙桃——无纺布之都，代工而成。因为，我品尝过塞圈时手指头火辣辣的疼的滋味。因为，望着燕窝，我老家那一间间没有装空调的加工空调管的工作间，那一双双缠着白胶布创口贴，在塞圈，刷胶，上铁抠的粗糙的手，那一张张做起空调管来淡定而喜庆的笑脸，就会映入我的眼帘。
没准，我在北京望着燕窝，老家的制管工们，又坐在她们心爱的工作台前，又在赶时间做空调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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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3-4-2 20:0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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