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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五月，重建的何李桥正式通车了。在一年多的修桥期间，为了方便两岸的人们，在仙下河搭起一座临时浮桥，正对着两岸的石阶通道。由于坡度较大，因此只能走行人，也有怕绕远的，扛着自行车上下。没几天功夫，不少小商小贩看到商机，纷纷在两岸摆摊设点，形如码头，颇为热闹。特别是南岸，那里原本就是一处休闲场所，有一大块空地和一座小亭子，现在都被充分利用。有卖锅块包子炸油货的、有头戴扬声器竭力推销新奇日用品的、有提篮携盆卖甘蔗菠萝的。更多的则是围观造桥的休闲老人们，见证工程进展，研讨建筑工艺，分析工程预算，与建筑工人们一起，风雨无阻，乐此不疲。
桥建好后，一切恢复了常态，除了脚步匆匆的行人和急驰而过的车辆，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但有一算命先生，因修桥而来，将业务经营到现在，以至成为桥头一景。
在桥北东侧的林荫小道中，有一二十多米的空场，原为乘客聚散之地。因到武汉车辆改迁他处，这里便显得有些空余。修桥时，算命先生在桥西走道上摆摊，可能是看中了这块宝地，桥修好后，移至此处发展至今。除了雨雪天，他都在此。上午九时左右，他骑着满载全部家当的自行车准时到达,把车停靠在河坡树旁，开始忙碌起来。一个大方凳，铺上写有“天仙云旗、科学算命”等字样的红布，摆着签盒黄表等器物，那是他的办公桌。桌前铺一大块塑料布，上有一过塑的红纸片，写道“九点开算，阴阳眼睛神医病，要想生儿育女，请到何李桥头来”，上面还留有手机号码。一个小靠背椅，那是他的宝座。四五个矮矮的园形塑料凳，如盘子般大小，手掌般高，一字排开，供来客坐。再有两块红布，缠绕在身后的树干上。一切布置好了，他就靠在椅上，翘着二郞腿，如同渔翁般等着客人前来。
高人身不高，但很结实，皮肤黝黑，理着小平头，显得很精明。特点是眼小，但并不聚光。曾见过他看书，仿佛用鼻在嗅。再细看，觉得两只眼大同小异，这也许就是宣传单上所谓“阴阳眼睛神”的核心吧。他总穿着那种或黑或蓝明显过时的夹克衫，大多时候裤脚高绾。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半路出家或者自学成才的。
凡做这行的，大抵分三类。一类是走乡串户的。一手执竿，一手摇铃。那铃也就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铜片，用线悬在腕上，连着一个曲形的小锤，手腕一动，便发出清脆悠扬的声音。竹竿点几下，铃儿响一声，却也有韵味。小时候，我们常能从不同的铃声中，老远的就分辨出是算命看相的先生，还是收破烂换麻糖的。一类是多人聚在一起摆摊的，就在人民医院门口。三四十米的人行道上，相向而坐整整齐齐地排了二排，全是眼睛不好的先生，有男有女。也有一个例外的，那是个年青小伙，但腿脚不便，终日坐在轮椅上，如同霍金般，眼歪口斜。虽听不懂他说些什么，却极为灵验，常常是密密地围了几圈，一脸虔诚地盯着在轮椅上手舞足蹈的先生，希望能从他含混不清的嗷嗷之声中辩出些答案来。听不懂没关系，他有翻译在旁，为他详细解释。第三类是有固定门面的，多冠以某某大师之名，他们往往是鹤发童颜，长须飘飘，或身着唐装长袍，让人感到仙风道骨，气度不凡。自称习研易理，通阴阳，懂八卦，为人择吉日、排八字、查流年、卜吉凶、看风水、治疑难杂症、五格取名等等，反正是无所不能，有求心应。
我总想听听他说的是些什么，但怕打扰他的生意，一直未敢旁听。
时间长了，他也聚了不少人气，负责此地段的两位老年环卫工人，就是他忠实的粉丝。工作闲暇，常与他交谈甚欢，当然，只是当听众。这几日，初夏时节，树下微风习习。也许是生意顺心，心情舒畅，常见他办公桌上一碟菜，一手握啤酒瓶，一手执筷，独酌自饮，悠然自得。或有人在，则边喝边讲，兴之所至，意气风发，有公瑾之雄姿，有武候之遗风。在一饱口福的同时，又能从听众崇拜的眼神中口味到一种成功与不凡的精神享受，真个是快活如神仙。
我无意讥笑他所从事的职业，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一种骗人的迷信，是不可信的江湖小把戏。但存在即有道理，更何况已流传了数千年。信则有，不信则无。迷信自有迷信的功能和作用。算命先生为信者指点迷津、排忧解难，给人以精神上的慰藉，有时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我认为，他们广告上的“科学”二字也并非全无道理，如果真从科学的角度出发，他们所从事的职业应该叫做“心理咨询”或“心理辅导”。随着社会的进步，工作和生活的压力日增，如果得不到及时的疏通这和放泄，就会出现心理障碍，轻者有损身心健康，重则危害社会安全。如前些时间出现的屠杀小学生及“富士康十二跳”事件，都是此例。
我更无意讥笑他及众多从事此种职业的先生与高人。相反，我更佩服他们，因为他们身残志坚，如同石缝里的小草艰难而又努力地生存着。虽处弱势地位，但他们是自强不息，能与命运相抗争的强者。他们不聪不明，却有着一颗更敏感的心，洞察着人间百态。他们早出晚归，不畏寒冬酷暑与不测风云，用敏感的心和能言的嘴维持着自己的尊严和生计。相比社会上那些游手好闲的晃晃、偷鸡摸狗的混混、吃拿卡要的干部、贪赃枉法的官吏，他们更让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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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1-3-18 08: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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