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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队到吴家楼“敞牛” 的行动完全失败了,耕牛死了三四头。剩下的也因为饲料不足,营养不良,加上气候恶劣,头头都骨瘦如柴,牛赶囬来的时候,一头头有气无力。到了第二年春耕的时令,牛都没有恢复元气。犁耙水响了,队长发愁了。
季节不等人,怎么办呢?队里最后决定用人力代替牛拉犁,三四个人拉一部犁来耕。挑选的都是年轻人,且在农活上技术比较差的,拉犁不是技术活,只要会打赤脚在水田里走,会岀憨力,智商略高于或等于牛就行了。这些条件我都具备,队长甚至没有面试一下, 我就榜上有名了。在全国农业学大寨,向农业机械化、现代化进军的伟大时代,我们一队却退回到了原始的、几乎刀耕火种的农业生产方式。
第一天当牛的时候,我和别人一样穿着棉袄单裤,打着赤脚,裤脚卷到大腿上,因为不是真正的牛,套牛犁田的轭头就不用了,象拉纤一样,每人肩上套一根绳拉犁。四月的天气在水田里打赤脚,仍然寒气逼人。我们四人拉着犁,掌犁的不知是故意还是习惯,指挥我们时,嘴里还是如唤牛一般,开始走就叫“堆……起……”,停下时叫“哇……!”有时还用鞭子一甩,发出啪的一声响,吓得我们都拼命缩头,不是怕响声,是怕鞭子万一抽到了头上。我们然后一起回过头笑着骂他。因为不是用牛在拉犁,鞭子完全可以不用,我搞不懂掌犁的人是习惯还是摆派头,他老是带着鞭子,隔三差四的揮动起来,纯粹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举。
看到牛拉犁时好像很是轻松悠闲,自己当起牛来才知道是多么的艰难。绳子勒在肩膀上,虽然隔着衣服,但不一会儿肩膀还是勒得生疼;赤脚走在水田里,早春的水冰冷刺骨。不用劲时拉不动犁,劲用得狠了,脚在水里又打滑;有时陷在泥水里,运气不好还容易被田里暗藏的螺蛳壳、蚌壳划破脚板,鲜血直流。四个人拼了命,也根本抵不过一头牛做得活多。要是拔河比赛,有四个人拉得赢一头牛的吗?垃犁的时候,为了防备偷懒不出力,垃犁的几个人之间,互相发誓赌咒,说谁不岀力拉犁谁是猪狗,其实,大家也没认真想一下,猪狗此时比我们几个当牛的人还滋润得多呢。狗在田野里撒欢,猪在圈里酣睡,我们呢?正在拼命当牛!谁拉犁的绳子如果没绷紧,稍微有点软,其他的人就会一齐骂他。一天下来,人累得不行,整个人的骨架好像都要散了,晚上躺在床上时连翻个身也难。可是人还没来得及感觉好受一点,天又亮了,我们又要继续自己的牛马生涯。其他拉犁的人可以換着掌 犁,我技术不行,只有一直做牛到底。真正的,勤勤恳恳的“腑首甘为孺子牛”。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就是一头牛了,一头没有多大力气的瘦牛,只是没有直接吃青草,我吃的是菜粥、菜饭、红苕萝卜饭,区别仅此而已。
据队长说,让我当牛还是照顾了我,因为当牛可以拿最高工分,整整十分呢。感谢队长的恩德,因为我做牛踏实勤恳,发扬光大了牛默默无闻的美德,毫无怨言,所以队长在开早晚班别的牛休息吃草的时候,派我继续去干牛的工作——“磨田”——就是用绳子拉着压着泥块的木梯,在水田里拖动,把耕整过的水田磨平,便于栽秧。这也是一件非常吃力的农活,单人作业,容不得半点偷懒,因为这是栽秧前整田的最后一道工序,有时田还没“磨” 完,出工栽秧的妇女们就来了,把秧把抛的滿田都是,迫使我拼命拉梯快磨,累的头上直冒汗。
这个春天,我做了十几天的牛,直到大面积的早秧栽的差不多了,我们几个人才从牛的岗位上光荣下岗。我做牛的收获頗丰,形 势一派大好:厚厚的衣服磨烂了,腰间系着草绳,肩上烂絮飘飘,显得得潇洒,风度翩翩.如果当时能畄下一张照片来,我想绝不亚于现在的“犀利哥”;两边肩上各勒出了几道深紫色的血痕,已经结痂,疼痛滅轻;脚上被划破的五六道伤口,无一感染,基本痊愈。最最令我感到欣慰的是,因为当牛,我躲过了早稻栽秧,那是让我最畏惧的一种农活。
以前,看到书中描述过去生活苦难,形容是做牛做马,但那是一种文学艺术的描绘与夸张。而我,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二十几岁时做牛做马却是真真切切的,没有半点虚假。诸于此类的事情,现在说起来,朋友们,“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因为这是我的亲身经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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