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叔孙仲通 于 2014-12-28 12:52 编辑
图为襄阳拾穗者民间文化工作群成员采访白老
早些时候到陕西汉中南郑县看望朋友,顺便拜会了汉调桄桄老艺人白敬民老先生。白老生于1940年,今年已经74岁了。他6岁学戏,1951年就加入剧团,是当年的优秀演员。他的奶奶是戏班“同乐社”的经济支持者,也就相当于现在的文化公益资助人了。同乐社开办科班培养青少年演员,成为桄桄戏上世纪50年代骨干演员。同乐社是1949南郑县桄桄剧团的前身班底。汉调桄桄现在是国家级非遗项目。
以前到南郑以前拜访过白老两次。第一次有好几年了,那时听说他在协税镇小学义务教孩子们学戏,颇感此事意义重大,于是和朋友一起登门拜访。那时白老生活很困难,记得好象每个月只有两百多块钱。自己生活都为难,还教孩子学戏,太不容易了。第二次来在两年前了。一个人住在租来的土房子里,光线不好,他神情颇为凄凉。那时因为种种原因,给孩子们教戏也停了。襄阳拾穗者的朋友也来看过他,对桄桄戏传承的现状和这样的名演员的处境唏嘘不已。但我们都做不了什么。
这次来白老搬家了,另租了一套条件好很多的房子。一开门,看他精神好了太多,比上次年轻了五岁以上。他抬眼一看,很欢喜,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不放。他说,我一直等你来呢。你从武汉来的,还有一个朋友是你们湖北的,襄樊的,我很感谢你们。奇怪,感谢什么?前两次来,买的东西加在一起也就四十块钱吧。他说,那时候我困难,有谁关心过我,我一直记着,你们给我很大的鼓励。他又说,襄樊那位朋友走之前留了一件新衣裳给我,我特别感念,经常拿出来穿,穿着就想起你们这些朋友,我更要把孩子们教好,把这个文化传下去。真想不到,大家几个小小的动作,对老人有这么大的影响。
白老现在精神好是有原因的。他说现在政府给他发退休金了,还在洋县一个木偶剧团演出,生活好多了。在教县剧团招的孩子学戏能发挥余热,看戏的人也多了,年轻人也看。所以精神愉快多了。他说:村上镇上都关心我。今年五月份新调来一个文化站长,村上问了下,给我解决,发了五百块钱。这钱他是不肯要的,村里对他很客气,说他为村里搞文化活动付出不少,应该的,这样才收下。
白老一生十分坎坷。这次对当年的事情没有多谈,主要介绍了下桄桄戏的来历。汉调桄桄主要流行在汉中地区的南郑、勉县、洋县等地,现在官办剧团就只有南郑县一家了。据白老介绍,洋县还有一家民间剧团,就是他去帮忙的那家木偶剧团吧。他说:
“汉调桄桄和汉剧没有关系,主要和秦腔有关系。晚晴民国有些关中的班子翻过鸡头关、秦岭到汉中来发展。那时候交通不便,他们没有多少道具,背的包袱,装的衣服,叫唱包袱戏,唱的大部分是秦腔的板式、表演程式。在汉中时间一长,在汉中落了脚了,成了家了。在汉中收的汉中的娃娃,学人家那些唱法。由于汉中的水土、语言、行腔带点陕南味道,时间一长,板路是一样的,但是拖音上有区别了。再加上汉中还有个二黄,经常唱桄桄的可以唱二黄,唱二黄的可以唱桄桄,这样时间长了把人家汉剧包括川剧的一些道白融合在里头。桄桄戏主要在汉中地区。安康就是二黄了,跟京剧一样。道白用南郑县的话,不用韵白,就像你我说话这样,利于表达喜怒哀乐。”(以上一段据手机录音整理。)
说到兴起,老人拉起了板胡。他拉得如泣如诉,令人深受感染。
白老说, 现在县剧团招了六十多个孩子,放在职业中学里。这么多孩子学当然好,但他有些担忧,训练不是很严格。他说我们当年学戏,早上6点到10点练一场,下午练一场,甚至晚上还练,现在这些孩子没有我们当年能吃苦。是啊,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他说,当年演戏不仅是为吃饭,我们是由衷地喜欢。希望现在的孩子也有这样的,因为喜欢而刻苦学戏。
告辞之前,白老说等一等,拿出一本大辞典那么厚的大书,说我一直等你来,把这个送给你。原来是新出的汉调桄桄志。这本志书是南郑本地学者编的。翻了下,资料全面,清朝中期以来的戏班、名演员名录都有,很难得。白老说,汉中当年某先生主持编有一本戏剧杂志,他做了很多研究,留下这些资料。感谢这位老先生。我没有把书带走。外行带回去无用。于是请白老留给专业人士。
以前曾经写过一篇帖子,希望能有人资助非遗传人。当时想过,如果有人回应,就可以推荐白老。稍微改善下生活,哪怕每个月多一两百块钱,他处境都会改善很多。但一直没有人回应。象白老这样能给孩子教学,社会意义比一般慈善捐赠岂不大了太多?很可惜极少人会注意到这些,捐钱助学、救助病人乃至修大楼的很多,愿意为文化传承出资的极少。楼可以以后修,一种非遗文化要是断掉了,就可能从此失传。这次再见白老,因为国家和地方的重视,桄桄戏大概不会失传了,白老处境改善很多,也不用外人资助了。但是,类似的非遗传人,处境艰难,传承有心无力的,还有多少?民间需要了解,需要采取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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