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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杂记] 河殇(短篇小说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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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11 15:45: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来自广东
本帖最后由 枪八万 于 2015-5-11 16:03 编辑

一:

      那河到底有多深,没人知道,像一个谜,只见谜面,没有谜底。

      河面冰封后,这个疑问暂时终止,直至春雷响起,雨燕飞来,风里有了丝丝暖意,这疑问才会萌生新一轮好奇。

    杨柳站得有些累了,僵硬的枝条儿在春风的呼唤中开始灵醒,如一束发丝随风拂动。从远处看,河畔的柳树更像浣衣的女人,脱下棉衣的腰身一天天柔软俏丽起来。向阳的坡上淡绿的草尖开始探头探脑,虫子在根部缓缓爬动,哗哗的河水也变得响亮起来。
      
          河流是村庄的点睛之笔,一条藏有谜面的河流,带着一个心结,流淌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声音。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娃,面对这条河流,他们眼里多了一层隐晦和朦胧,隐晦朦胧的背后还有一层欲望。
     
        很多年前的夏天,一头水牛闯入东荆河,站在岸边聊天啦呱的汉子,眼睁睁看着那头牛消失在水里。水牛除了冒出一串碗口大的水泡,最后连尸体也没有找到。水牛像一只蚂蚁,被水吞没了。
         
          如此蹊跷诡异的怪事,引发各种各样的猜测。有人说东荆河是条无底河,直通东海龙宫,不信可以丢个石头下去,半天不见回声;又有人说东荆河底藏有江豚,江豚成群结队,力大无穷,在水里可以拖走一辆拖拉机……
          不同版本的传言,营造出不同的悬念,无论哪一种悬念,都能引发无尽的好奇。窑场村人口过千,老中青少四个年龄段,无疑少年娃的好奇心最为强烈。他们每当谈到东荆河的传说,就像探听一个神话,双眼发直,手掌冒汗,心里揣进一窝小兽,不停蹦达,老半天不能平静。
水生是窑场村的小首领,他跳进水里就是条游龙,无论潜水和凫水,简直是猛龙过江,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个猛子扎下去,半天不见浮起,一旦浮起,必有收获,左手一条鱼,右手一条鱼,有时嘴里还叼着一条鱼。

         潜水捕鱼这是水生的拿手好戏,不过仅这几招不足以展示他的厉害,对他来说,称其量只算是花拳绣腿,皮毛功夫。让娃儿们彻底服气,五体投地的是高空跳水,那一串惊险刺激的动作,简直是天才的表演。当一群虾兵蟹将游得兴起时,水生就像一只猴子,顺着河岸旁的杨树往上攀爬,攀到两三层楼的高度,往下俯瞰。那是一个让人眩晕的高度,那样的高让人联想到飞翔。脚下是碧绿的水面,夕阳的余光洒落在水生身上,反射出古铜色的光亮。水生从树上身一跃,如一只灵闪的山魈,腾空而起,一条抛物线像弹光划过天边,接着咕咚一声,浪花飞溅,一条白光刀剑一样直插水底……
如此惊心动魄,扣人心弦的高难动作,成为乡野孩子的视觉盛宴。作为主角,水生从不随意表演,至少要隔上十天半月才会展示一次。他知道欲擒故纵,只有吊足了大伙的胃口,才能听到更多的赞赏和惊叹。
          在娃儿们眼里,水生是超尘脱俗的浪里白条,只要有水,那就是他的世界。在这个戏水出名的村子里,只有狗娃是唯一的旱鸭子,由此狗娃的玩伴很少,每天他只记住两件事:读书和放羊。由于做事专心,狗娃放的牛羊膘肥体壮,他的成绩更是一枝独秀。早晚两次,他赶着牛羊往东荆河走,东荆河岸边坡上是一片天然的大草场,那里有牛羊享用不尽的美食。
   
         狗娃不爱热闹,从不往河滩上去,凡在河滩上放羊的娃儿没一个正经货,他们从不管牛羊的死活,只把心事放在水里。

         牛羊扎堆,河滩上连草根子都啃光了,只剩光秃秃的泥土。那些牲畜因为饥饿难忍,脾气也变得火爆起来,时常发怒打斗。特别是几头公牛,四蹄飞扬,犄角斜刺,如蒙古勇士饮血的弯刀,为母牛争风吃醋,大开杀戒。一场打斗下来,公牛总是伤痕累累,满身血腥。

          父母从地里收工进院,看见公牛一身伤痕,火气一冲而起,抄起竹枝,扑向娃儿,劈头盖脸,一顿狠揍。娃儿哇哇大叫,丢下牛绳,满院乱窜,趁父母不备,冲出院门,窜进夜幕,落荒而逃。

        狗娃赶着牛,在野地里寻找水草丰美的地方,他随身带着课本,不时读上一段。没有任何骚扰,水牛就会安心吃草,嘴巴紧贴地面,舌头像割草的机器,在草丛中风卷残云。

        快断黑了,狗娃才赶着水牛从村道上走过,水牛的肚皮撑着鼓皮一样溜圆。此时别家父母就会拉着娃儿的耳朵,让他们看看狗娃有多懂事!看他的牛放得有多肥……
         
        娃儿们捂着拉长的耳朵,愤怒地瞪着狗娃,恨不得冲上去一顿痛揍。学习不如他!干活不如他!就是因为有他这么个克星做标杆,让娃儿们天天挨骂,不得安生。水生早就看出了大伙心中的恼怒,作为首领,他必须出面收拾狗娃。
         狗娃天生怕水,只要看到蓝幽幽的水,他就双手发抖,两腿打颤,满身的鸡皮疙瘩。据说狗娃从出生时洗第一个澡就大哭大闹,好像洗澡盆里藏了吃人的妖怪。懂事之后,他更不敢接近水,经常做些稀奇古怪的梦,那些梦几乎都与水有关。要么山洪暴发,恶浪滔滔;要么翻船落水,房屋被淹。
而在河里泡大的水生,感觉水不知有多么柔软和亲切,简直是婴儿的摇篮,娘亲的胸脯。他身边围着一帮俯首帖耳的虾兵蟹将,从初夏到深秋,全在水里扑腾,捕鱼捉虾,追逐嬉闹。虽然娃儿始终不敢涉足深不见底的东荆河,但水浅的鱼塘早成了他们的欢乐世界。

          在水生眼里,窑场村的娃儿就是一尾鱼,伴水而生,随水而长,唯独狗娃是只旱鸭子。别的娃儿刚刚入夏就剃成了光头,浮在河里像一串葫芦,而狗娃留着学生模样的中分发型,长年不变。快上初中了,狗娃连水都不会戏,这也太丢人了……

         一个闷热的下午,狗娃终于被他们逮住了。矮子、扁头、黑伢堵住了他的去路,胖子、建军几个从后面包抄。狗娃像绑赴刑场的犯人,拼力挣扎,可是好几双手同时揪住他,怎么也挣脱不开。最后连拉带拽,狗娃被拉向了河湾。

           惊恐万状的狗娃只好闭上眼睛,他不敢去看脚下波浪翻滚的河水,他也不知道大伙要把他拉到哪去。突然有个声音从头顶缥缈处传来,水生昂头仰望,发现高高的崖壁上云雾蒸腾,云雾中水生像花果山的美猴王,俯视河面,大声朝下喊话:“建军、矮子、扁头往前!胖子、黑伢、疤头往后,一二三,下水!”

            一声令下,狗娃被架了起来,一步一步往深水中走。先是没了小腿、大腿、屁股,当水到了齐腰的深度时,狗娃像杀猪一样,呼天喊地,不停嚎叫。再往前走,水淹到了脖子,狗娃吓得一身稀软,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胖子在后头抢先松手,狗娃像下坠的石头,扑咚一声,跌落水中。不识水性的狗娃,落水后仍张开嘴巴,一呼一吸,水便往嘴巴鼻子内猛灌,呛得他眼珠上翻,双手狂抓……
     
           抱起,放下,放下,再抱起,反复几次,狗娃呛着眼泪直冒,鼻涕长流,头皮胀得快要爆裂。送上岸来,死猪一样,轰然倒地,许久不见动弹。
把狗娃扔在河滩上,娃儿们嘻嘻哈哈,重新回到河中,尽兴游水,玩累了才上岸察看。狗娃昏睡着,太阳像千万根金针从高空扎,他双眼无法睁开,直至日头西斜了,狗娃才清醒过来。狗娃醒来首先想到的是自家的羊,可是他双腿软得不行,好不容易撑了起来,但挪不动步。
也许是为了安慰狗娃,站在崖上的水生开始伸腿扭腰,活动关节。狗娃斜着身子,眯缝着眼睛,仰头观望,只见水生从余晖尽染的高处腾空而起,像条飞鱼,在空中转体几周,然后匕首一样,直插水底。

          一串水花从河面溅起,很久不见水生浮出,狗娃胆小,他的心突的一下悬了起来,担心水生就此消失。正当狗娃万分惊恐时,水生满身水珠,一脸坏笑地站在他身边,左手拎一条鱼,右手拎一条鱼。望着从天而降的水生,狗娃目瞪口呆。
       “ 喏,这鱼儿送给你啦!”
       水生把鱼扔在狗娃脚边,狗娃低着头,不敢接鱼,两条大青鱼在河滩上不停蹦跳,尾巴甩来甩去,扬起一团细碎的沙粒,击打着狗娃的脚背,像有手指在挠痒痒。

       水生高空一跳,彻底俘获了狗娃,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这种只在电视里见过的绝妙功夫,水生竟无师自通地复制出来。狗娃被那个精彩的瞬间给迷住了,从此他改变了对水的看法。水除了恐惧之外,还有还有他所不知的神奇和刺激,怪不得水生手下那帮家伙像喝了迷魂汤,整天泡在水里,百玩不厌。
      
         虽然刚刚经历了呛水的痛苦,但从这天开始,水在狗娃心里开始神秘地荡漾。


  未完待续。。。
 楼主| 发表于 2015-5-11 17:47:18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广东
[b]篇二:

   看过水生高空一跳之后,狗娃和他的关系变得亲密起来,隔三差五狗娃就把牛儿赶上河滩,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虽然狗娃做了各种各样的伪装,特意从坡绕道过去,但他的反常举动很快就露了马脚。其实就是牛儿出卖了他,膘肥体壮的牛儿,由于吃不饱肚子,开始刀削似的掉膘。

   那天回屋,娘炸雷似的一声大喝:“给我跪下!”
   突兀的吼叫把狗娃吓了一跳,娘嘴唇哆嗦,脸色铁青,她第一次打了狗娃的耳光。狗娃明白,娘不许他与水生来往,她与水生娘是冤家对头,两个女人互相对峙,吵嘴干仗,赌咒发誓。

   狗娃知道娘是个认死理的人,娘的话从小就不敢违抗,她性子急躁,敢说敢做,颇有乡村泼妇的派头。平时除了水生娘秋草,再没别人敢招惹她,村里人背后都叫四凤癫婆。
   
   其实四凤的激烈狂放也是被逼无奈,她其实是个苦命女人,外表的泼辣是为了掩藏内心的虚弱。自从嫁给旺生,她就没享过一天福,开始四凤在心里安慰自己,咬紧牙关吧,好日子总在后头的。可谁知旺生那死鬼半路卸担,一声不吭,扔下她们一家子,撒手走了。
   
    四凤回想起来,男人出事的那天好像早有预感。头天晚上像是新婚之夜,男人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夜没有停歇,前前后后来了四五次,四凤被折腾得筋疲力尽,沉沉地睡去了。早上男人先醒了,他意犹未尽地搂着四凤,上下又是一阵抚摸。四凤推了他一把,骂了一声馋猫!男人嘿嘿一乐,这才蹦下床去,往茅房里跑。用过早饭,旺生与一帮汉子去水库出工,到了晚上,他已躺倒在门板上,成了一具僵硬的尸体。男人七窍流血,惨不忍睹,望着死去的男人,四凤如五雷轰顶,昏死过去。

    多年后四凤还记得,那天她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人也显得烦躁不安。更奇怪的是狗娃不吃不喝,哭闹不止。后来回想,那就应该叫心灵感应。当时旺生、黑牛、爱国几个人分派挖土方,由于上面说要搞元旦竣工献礼,所以工期赶得紧,任务重。那时施工没有机械,打的是人海战,为了省工省力,不知哪个人想出的馊主意,决定效仿邻村的做法,挖神仙土。
   
    那天刚好是雨过天晴,被雨水浇透的土层特别疏松,旺生和黑牛没费多少工夫,就掏空了整个基座,挖出了一块很大的神仙土。准备清理一下底层,就上去将土堆推倒。可是还没来得及伸个懒腰,土堆就地动山摇起来,那高如屋脊的神仙土,轰隆一声,雪崩似的坍塌下来……
           
    坍塌的土堆像一座小山,把黑牛活活埋在下面。泥土落地,掀起很高的土浪,旺生被浪头抛到了一边,虽然腿部受了伤,但关键部位没事。当发现黑牛埋在泥土下时,旺生急得蹦跳起来,他抄起铁锹,冲上去拼命掘土救人。铁锹像挥动的船桨呼呼飞扬,泥土被翻掘到一边,很快就刨出了黑牛一只脚板。旺生继续掘土,根本不知道危险已经来临。刚刚把黑牛的大腿刨出来,第二波土方如潮水一样倾泻而下,旺生没来得及躲闪,一眨眼就埋进了土堆……
   
    三十出头的四凤,就这样成了寡妇,与她同时变成寡妇的还有秋草。两个年轻寡妇境遇相似,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不过四凤的日子更显艰难,婆婆瘫痪多年,不仅是个药罐子,而且性格怪异,脾气暴躁,稍有一点不顺心意,就恶语伤人,咒骂连天,骂四凤是个克夫婆,大灾星!

     四凤虽然外表泼辣,但内心十分绵软,从不顶撞婆婆。男人死后她一心一意侍候她,送茶喂饭,端屎倒尿,一直侍奉到婆婆过世。

     娘家人见四凤日子那么难熬,曾多次劝她找个男人改嫁,可四凤怕儿子受委屈,宁可撑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从未动过改嫁的念头。白天四凤是个女强人,晚上常常把枕头哭湿。她恨男人太傻,如果当时不那么着急去掘土救人,就不会丧命,只要人还在,再苦的日子也还有奔头。

     可是男人重义气,为救别人丢了性命,她心里疼着。可比心疼更难受的是男人死后,竟没得到一丝同情,一点安慰。就连秋草也从未说过半句感激的话,哪怕假惺惺的也从未说过。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说旺生也是为救黑牛而死,你黑牛家的人就没半点怜悯愧疚?四凤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和难受。

     在外面秋草遇见四凤总是不冷不热的,高兴时点个头,不高兴时就把四凤当成空气,好像旺生的死与她男人没有半点关系。看见秋草不识好歹的样子,四凤心里无比气愤,感觉秋草是有意与她较劲。平时连买双鞋,买件衣服也要与四凤比个高下。比如四凤买了块香胰子,秋草就非要强过她,不仅买了香胰子,还得外加一瓶花露水。如果是冬天,四凤买了护肤的蛤蜊油,秋草一定会买雪花膏。四凤与哪个女人亲近一点,与哪个男多说了两句话,秋草非要想尽办法超过四凤,她要与那个女人更亲近,她要与那个男个说更多的话。

     开始两人虽然心存芥蒂,但那层脸皮还没完全撕破。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位浙江人,浙江人专程来收购千层底布鞋。在龙游村,四凤和秋草的针线活是数一数二的,若要评判,真的难分伯仲。两人纳的鞋底,做的布鞋精美绝伦,无可挑剔。浙江人请人带路,先找到四凤,四凤开价每双40块,浙江人看看鞋子,确实喜欢,他没讲价,把四凤笸箩里五双布鞋一次买走了。

     第二个去了秋草家。浙江人先看鞋,看完问秋草价钱,秋草反问浙江人:“上家收的啥价?”
     浙江人狡黠地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看秋草有十几双成品鞋,便伸出三个指头。显然浙江人在打逛语。
     谁知秋草想也没想,随嘴就说:“我每双比她少五块,不过你往后只许收我一家的鞋子!”
     浙江人满口应承。无商不奸,走南闯北的浙江人,他的心计比毛孔还多。不久浙江人派了另一个陌生人过来收购,在村里再次搅起风波。女人们不知是计,竟然你争我斗,相互杀价,浙江人笑而不语,坐收渔利。

     四凤知道,这是秋草挑起的事端,而且是有意向别人挑衅,杀价是她最先坏的规矩。于是四凤一声不响,赶紧做了十双新鞋,他在等浙江人过来,准备一杀到底,每双五元钱,从此洗手不干。后来浙江人再也没来了,四凤心里一直憋着这口隔年的恶气,没有机会发泄,让她难受了很久。

    秋草家养了一群鸭子,用篱笆围在水塘中,平时让水生给鸭子喂食。水生是个贪玩的种,跑去河湾里抓鱼,忘了给鸭子喂食,结果鸭子饿急了,飞出篱笆,钻到稻田里觅食。旁边正好是四凤家的稻田,几十只饿急了的鸭子食欲特别旺盛,只那么一会儿,四凤家一块黄橙橙的稻子就被糟蹋了一半。四凤从地里回来,看到鸭子在她家稻田里抢食稻谷,旁边空无一人,她气愤难忍,感觉这是秋草有意欺负她,于是挥起竹竿,朝着鸭子一阵猛抽,当场就打死六七只。

     在田垅里锄地的秋草,听说四凤打死了她家的鸭子,连鞋也来不及穿,赤着双脚,飞奔而来。她穿过稻田,手举竹竿,朝四凤头上抽打过去。

     四凤并不躲避,你一下过来,我一下过去,乒乒乓乓与秋草对打起来。等村长赶来喝住她们,两人已经打得头破血流。

    从这之后,两人摩擦不断,本该惺惺相惜的两个女人,在身心受创的日子里,竟然变得针锋相对,水火不容。

     有一次,娃儿们一起捉蜻蜓,为了抢一只红色的蜻蜓,水生打了狗娃一巴掌,那一掌打得确实有点重,狗娃的鼻子当时就鲜血直流。狗娃满脸是血,哭着跑回家告状。

    四凤听说是水生打了狗娃,勃然大怒,她脸色一变,像个青面獠牙的女鬼,窜进水生家,揪住他的衣领,巴掌在水生脸上左右开花。响亮的耳光声在屋里回荡,一直打得水生嘴角开裂,鼻子流血,跪地求饶,这才松手。她指着水生大声警告:“兔崽子!看你还敢欺负狗娃啵?你下次再敢动他一根指头,我非斩了你这双猫爪不可!”

     那天刚好秋草出门走亲戚了,没有及时与四凤较量。晚上回来,听说水生挨了四凤的揍,连气也没歇上一口,就冲进四凤家,两个女人大干了一仗。这次两人直打得天昏地暗,最终也没分出胜负。双方的手上都揪下了几绺头发,脸也挠得稀烂,衣服撕破,一双大奶子在胸前跳荡。
两个女人扭打过后,仍不解气,站着互相对骂起来。
“你这个臭货!烂逼!不识好歹!”四凤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秋草痛骂。
“你这条疯狗,疯婆娘!你男人死了,我男人不也死了吗?谁救了谁还不知道呢!反正两个死鬼都没活着。你不要以为我欠了你什么,告诉你,我一根毛也不欠!男人的事你少掺和,你都不在场,那些事到死也掰扯不清,你不要把死人的账记到我头上来,我不认!”秋草怒目圆瞪,理直气壮地对骂。

   吵完架,四凤一肚子的委屈,她越想越伤心,只好跑到男人坟前发泄。她又哭又骂,骂男人太傻,骂男人死得冤,死得不值!痛哭了一场,情绪稍微有了平复。下山时她抹干眼泪鼻涕,仰起脑袋,挺直腰板,从秋草屋前走过。

    四凤不明白秋草为何会如此硬气,其实秋草的硬气也是有原因的。首先她不愿认可欠了四凤的人情,只要认了,这一辈子都得表现亏欠,怎么努力一辈子都甭想还清。吃人家一口,还人家一斗,欠下一条人命,怎么去还?另外村里人多嘴杂,对于旺生救人的经过有几种说法。有人说塌方那天,旺生当时在坡下挖土,黑牛见他半天没挪窝,让他出来歇息一会,换自己进去挖。可黑牛换进去还没多久,上面就开始塌方。这么说来,假如当时黑牛不替换旺生出来,让旺生继续留在里面挖土,那么土方坍塌下来,旺生也同样在劫难逃。由此秋草认为,男人的死谁也不该怨谁,要怨就怨他们的命。阎王要他半夜死,不会留他到五更,命中注定该遭此劫,想逃也逃不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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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11 17:54:12 来自江汉热线APP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重庆
我以为是89《河殇》哩。也有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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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11 18:04:39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广东
篇三:

      尽管四凤平时对狗娃管教甚严,可总会有疏漏大意的时候,她不知道狗娃背地里照样跟水生往来。在水生的一再鼓动下,狗娃逐渐克服了对水的恐惧。眼看暑假快结束了,狗娃已经基本学会了游泳,虽然游得并不熟练,但在浅水湾里,游一两个来回已经没有问题。

    村里统一收玉米的那天,狗娃放完羊回来,在路上遇到了水生,狗娃赶紧递给水生一样东西。水生走过去拆开纸包一看,是一个防风打火机。打火机的外形是一把手枪,这是狗娃爹当年在广东买的,回来旺生把打火机别在腰间,神气了好几年。

     水生对短枪式的打火机非常喜欢,拿在手上不停把玩。为了表示他的友好,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水生悄悄告诉狗娃,说带他到东荆河去玩。狗娃听到急水二字,感觉身体像触电一样,抖了一下,然后愣愣地站在夕阳里,许久没有动弹。急水是东荆河河的惊险地带,说起那深不见底的水还带着漩涡,狗娃脚底像灌了冷风,他本想推托退缩,可对于水生的提议他又不敢拒绝。

     东荆河河分上游、中游、下游。窑场村处于中游头位置,从村边过去有三条支流交汇,形成一个很深的水潭,人们称之为急水区。

     急水区水流湍急,清水汪汪,漩涡密布,看一眼就让人晕眩。那头水牛就消失于这里,上世纪七十年代出过一桩更离奇的怪事。那年大队张支书的儿子刚过14岁生日,放学后他与李二狗的儿子一同去东荆河洗澡,张支书的儿子走前,李二狗儿子在后。李二狗儿子下水前站在岸边拉了泡尿,拉完尿发现河面上已经空空荡荡,张支书儿子突然不见了。李二狗儿子站在水边呼喊了很久,可是张支书儿子就是不见踪影。李二狗儿子本来就胆小,吓得不敢下水了,拼命往回跑,他只能去报告大人。后来村里出动了大批青壮年,用渔网、捆钩,打捞了三天三夜,最后毛发也没捞到一根。儿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像人间蒸发,张支书哪会死心。于是发动全大队老女老少,分头在水里,岸上,田野四处搜寻,找了十来天,后来竟然在一村之隔的另一条河流里发现了支书儿子的尸体。

     当时出现这么离奇的事情,大家都感觉匪夷所思,无法解释。从东荆河落水,尸体却在隔壁村后另一条河中出现,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悲痛欲绝的张支书与家人抱头痛哭,哭过之后,对儿子的死因百思不得其解。他思来想去,认为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遭人暗算。李二狗父亲是大地主,平时被大家批斗得厉害,李二狗是地主崽,他儿子是地主孙,儿子出事时李二狗就在离东荆河不远的田野上干活,很有可能是他对儿子下了毒手……

    在推理加想象之后,张支书叫来民兵连长,把李二狗五花大绑抓走了。接下来有过三天三夜审讯,没有人知道李二狗经受了怎样的严刑拷打。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李二狗实在忍受不住了,趁看守他的民兵熟睡之机,逃了出来,第二天人们在东荆河发现了李二狗的尸体。李二狗的死没有得到一丝同情,大家都相信民兵连长说法:李二狗是畏罪自杀……

    这是继水牛失踪之后,又一桩离奇怪事,如此出乎意料的现象,找不到答案。为此人们对这潭深水更加恐惧,传言四起,说河底有水鬼,专吸人精血,吸干精血再抛向另一条河里。水潭成为一个民间话本,在乡村文学家口语化的演绎中,高潮迭起,险象环生,最后成为现代版的魔幻故事。以至多年过去,这种无解的真实事件,依然充满了神秘色彩,它类似于鬼怪幽灵的传说。不过幽灵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而这只龙眼却像一扇通往幽境的旁门,被人一头撞开之后,它却通往了现实之中,说人瞠目结舌,无法言说。

    去东荆河的前一天,水生给狗娃分派了一个任务。他让狗娃将家里箩筐上的绳子全部拆卸下来,带到东荆河去。狗娃弄不懂水生要那么多绳子干啥?拆箩筐上的绳子时又惊动他娘,狗娃只好半夜摸黑来到堂屋,把绳子从筐腰上解下,卷成一团,藏到包里。

    清早赶着牛儿,绕过土坡,再往东荆河走。到了急水区附近,水生让狗娃把绳子拿出来,他自己也把包内的绳子拿了出来。狗娃算了一下,一共有15根箩绳,水生将所有的箩绳打上结,连在一块,然后找来一块长方形的石头,系在绳子一端,石头顺着水面慢慢往下沉。

     狗娃终于明白水生的用意,原来他要测量河水的深度,他想解开这个隐藏太久的谜底。在此之前,水生几乎问遍了村里所有的老少爷们,没有谁能告诉他水的深度。问起东荆河,人们总显得讳莫如深,要么三缄其口,一言不发;要么摇头叹息,顾此言他。在水生看来,东荆河成了一道深奥的哲学命题,在村里找不到答案。而现在水生即将成为第一个知晓答案的人,同时他以馈赠者的姿态,让狗娃与他一同分享这份载入村史的殊誉。

   湍急的水流卷起阵阵的冷风,树叶随风飘落河面,小船一样往前游荡,随即又被漩涡卷入水中。水潭绿得发亮,看上去像海一样深沉,水草似女妖的长发,在水下飘摇,不时有鱼浪跃起。水生扒开树枝和杂草,一手抓着绳子,一手抠住崖缝,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步。绳子在石头的牵引下,一点点往水底坠落,绳子一根一根沉入水底,直到15根绳子全都消失,石头还悬在水中,没有到底。水生心里凉飕飕地忽闪起来,猜不出这水到底有多深呢!

    水生的手不由抖了一下,脸上掠过失望的神色。他把绳子慢慢收回,心里显得得空空荡荡。刚才还信心满满的,以为史历性的时刻就要到来,可河水竟然吞下了15根箩绳,还没到底。这河难道真的是个无底洞?15根箩绳连接起来,在乡村那可是好几栋楼房的高度。

     为了搞清楚急河水是否真的无底,水生准备发动建军、矮子、扁头、胖子、黑伢。让他们把家里的箩绳全部拿过来,连在一起。水生这么想着,空落下来的心才算填回一点东西,这次不测出水的深度,他誓不罢休。
水生从岸边中退回来,往下游滩头上走,狗娃像个贴身护卫,抱着一团湿漉漉的绳子,跟在水生后面。他们准备从河滩上泅渡过去,顺着河滩往村里走。河滩对面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芦苇,穿行在芦苇荡中,没有人能发现他们的行踪,水生这样安排是替狗娃着想,他不想狗娃回家又挨老娘的揍。

   两人一前一后,刚走到滩头,便见一阵水花扬起,水生眼尖,他看见两块大石中间卡住了一条大鱼。那条鱼脊背乌黑,嘴巴张开,眼睛翻着白光,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水生来不及脱去衣衫,纵身一跃,扑向大鱼,双手死死掐住鱼头,身体压住鱼背。可是那鱼像抹了油,身体异常滑溜,连水生这样的捕鱼老手也控制不住。鱼在挣扎,一点点往前挪动,水生趴在鱼背上,与鱼一同滑行。不一会,那条鱼竟跃过了浅滩,进入了碧绿的急水区。

   水生不想让那么大一条鱼在他眼皮下底下逃走,于是风快地游上去,想在大鱼潜入水中的一刹那,用力将鱼抱住。鱼到了深水中立刻活泛起来,变得力大无穷,张开的尾巴像蒲扇,鱼鳍像尖刀,扎在水生手上和腿上,刀割一样疼痛。

    疼痛引发了水生的恼怒,他死死搂住鱼身,指头掐进鱼鳃,与鱼一起沉浮。鱼被水生粗暴的举动激怒了,变得凶猛起来。只见那鱼像一支飞箭,飕的一声,驮着水生朝前猛冲。不好了,前面有一块凸起的岩石,水生的脑袋像漂在水上的西瓜,朝岩石猛然撞去……

     狗娃听到哗啦一声水响,水花溅起老高,水生的头和岸边石头撞击后,双眼一黑,天旋地转,身体很快就蜷缩一团。

     开始他还挣扎了两下,可是四肢却不听大脑指挥,身子僵直,开始下沉。此时求生的本能唤醒了水生的最后一丝意识,他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尖叫,手朝狗娃这边挥了一下。狗娃愣怔了一会,但很快就觉察到反常的情况,那声尖叫并非欢畅时的叫喊,而像求生时的呼救信号。

      狗娃没有多想,他来不及扒掉衣服,纵身跃入水中……

      关键时刻,四两拨了千斤。狗娃在水生身下用力一顶,水生像只皮球浮出了水面。爬上岸头,水生双眼发黑,耳朵嗡嗡作响,身体往下一沉,跌进了无边的黑夜。

     不知躺了多久,水生才醒来,他睁开眼睛,夜幕已经低垂,河面上拉起了一层雾幔,四周影影绰绰。有夜风从河面上吹来,清凉的风吹拂着水生的脸颊,水生慢慢清醒起来。意识一点点恢复,他靠着岸,坐起来,首先想起了狗娃,可是寻遍四周,并没有狗娃的影儿,除了河滩上扔着一双灰不溜秋的凉鞋,一团凌乱的绳子外,别无他物。

     水生仰起又晕又痛的脑袋,朝河滩上呼喊:“狗娃!狗娃!”

     喉咙像塞了棉花,声音低沉破碎,身旁只有哗哗的流水,河滩上没有任何回音。

    水生有点着急起来,虽然头痛欲裂,双腿发软,但他还上咬牙站了起来。爬上河滩,双腿无力,只好在卵石上坐下来。突然额头一阵奇痒,他伸手摸了一下额头,原来额头裂开了一道嘴巴大的口子,血凝固在脸上,伤口火辣辣的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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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11 18:05:21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广东
胡一虎 发表于 2015-5-11 17:54
我以为是89《河殇》哩。也有看头。

是么,多多捧场,明天继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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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11 20:16:27 来自江汉热线APP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湖北
意犹未尽,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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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11 20:27:50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湖北
养养养肥了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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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11 20:28:14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湖北
习惯看完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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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12 08:38:35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广东

[s:15]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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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12 08:46:25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广东
篇四:
    水生焦躁不安地坐在河滩上,天已经完全黑透了,狗娃仍然没有影子。水生脊背发凉,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狗娃有可能掉到水里了。

    夜色里,水生在努力回忆,自己撞晕之后,快要下沉的瞬间,肯定有人在他身下猛力推了一把,就是靠那一推,他才爬上岸。上岸时还有一点点意识,旋即便晕厥了过去。根据水生游水的经验,可以初步断定在水里挣扎的时候,是狗娃救了他。

    现在找不见狗娃,水生恐慌起来,心悬到了半空,鼻子酸酸的,他不知如何是好。

    夜风尖着嗓门从河湾里呜呜刮来,芦苇在风中窸窣作响,粗砺的叶子像手掌在黑暗中摩擦晃动,水生感觉像有人在前面招手。

    离开河滩时,水生心里还带着一丝侥幸,他朝村庄方向张望,但愿狗娃赶着他的羊儿,已经回家。

    夜色越来越浓,天上看不见星月,河滩前留下一线浅浅的灰白,水生头重脚轻,高一脚低一脚走进了那片灰白。他蹚进了水里,感觉河水又凉又硬,如刀片一样,在脚踝处切割。
   
    哞——哞——哞!突然河滩上传来几声牛叫,水生不由一阵哆嗦,牙齿跟着打颤。他用手压住狂跳的心脏,往前走去。天啦!真的是狗娃家水牛,它在河滩上,在漫无目的地转悠,不时昂起头,朝天叫喊几声,像是在呼唤主人,它需要回家。水生扔下手里那捆绳子,想帮狗娃把牛赶回家,可那牛认生,很不友好,根本不听水生的指挥,在河滩上瞎跑乱撞。水生把牛越赶越乱,有几次被牛撞得几个趔趄,差点摔倒,他只好丢下它们往回走。
   
    越往前走,心里越慌,胸口像敷了冰块,凉飕飕的,狗娃莫非真的已经……
   
    水生不敢往下想了,也不敢从狗娃家门前经过,只好沿着瘦小的田埂绕道回去。

     走在田埂上,水生远远能看见狗娃堂屋前的灯火,四凤站在地场前,尖着嗓门在夜色里呼喊:“——狗娃!——狗娃!你这该死的,跑哪收魂去啦!天黑了还不回屋……”
    “狗娃——狗娃……”
      水生听到越来越急切的呼喊,心里像擂鼓一样,无比慌乱,腿脚软得厉害。

     他顺着菜园外的篱笆,耗子一样溜回家里,秋草正在做夜饭,见儿子从灶房后门进屋,有点奇怪。水生进屋后一声不吭,神情戚戚,全无往日那种活泛劲儿。秋草感觉不对,赶紧放下锅铲,拉住儿子。水生转过身来,秋草一眼就发现了他额角的伤口。

    “天啦!哪个遭雷打的,杀千刀的欺负你啦?”秋草在灶房里咆哮起来,他把儿子揽入怀中,抚摸着受伤的额头,非要问个清楚不可。

     水生摇摇头,没有吱声,他挣开秋草的手,继续往堂屋走。秋草上前再次拉住水生,见娘一个劲地追问,水生再也抑制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望着泪如雨下的儿子,秋草怒火中烧……

     晚饭做好端上了方桌,水生闷声不响地坐在黑暗中,双眼呆呆地望着门外。饭菜已经凉了,秋草拉着儿子,发现他双手不停打颤。秋草感觉儿子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她猜想又是四凤那个变态的疯婆子使了坏。她站起来,说要上门去找四凤算账。

     看到秋草火气冲冲地往外走,水生急得一个箭步冲上去,从后面将娘一把抱住。嘴里不停地说:“别,别,别,我告诉你,我告诉你吧……”

     听完儿子的哭诉,秋草彻底惊呆了。感觉空气已经凝固,地面也跟着下沉,身体朝黑洞中坠落。

     母子贴身抱着,站在门前好久没有吱声,彼此都能听到狂乱的心跳。过了好一会,秋草才清醒过来,她转过身子,赶紧拉儿子进屋。两人在饭桌前坐下,水生不动筷子,他没一点食欲,秋草也只吃了两口就放了碗。

     那一夜,村里满是四凤惨绝的哭喊和呼号。夜深了,秋草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狗娃,她心里七上八下,不管狗娃是死是活,都不能承认他救过水生。当年旺生救黑牛,至今还纠缠不清。看着四凤那双眼睛,就像看见两口幽暗的深井,井底闪着阴森的冷光。在夜半惊梦里,那双眼睛不知刺伤过秋草多少回,四凤心头的怨恨像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左邻右舍也都有看法,认为旺生救黑牛,把命都搭上了,秋草理应感恩。假如这回再弄出狗娃救水生的事情来,那就债上加债了,罪上添罪,几辈子也甭想还清了。

    煎熬中的夜晚显得特别漫长,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秋草感觉眼里像揉了一把沙子,针扎一样难受。水生还在睡,夜里一惊一乍,满嘴胡话,有几次还惊叫而起,跳下床来,水生惊吓过度,看来心里伤得不轻。

    早上秋草起来熬了半锅粥,一直空着的肚子,有点饿了。熬完粥,又给儿子蒸了一碗荷包蛋。
   
    昨晚村里人打着灯笼火把,顺着河道找狗娃,闹腾一个通宵。由于弄不清狗娃落水的准确位置,村长一早就派治保主任过来找水生打听,听娃儿们说,昨天水生与狗娃在一块玩。

    治保主任进来时,水生刚吃完荷包蛋,秋草在灶房切猪草,听到堂屋有人说话,她赶紧起身,往堂屋走。秋草听见儿子在说:“昨天我和狗娃是在一起,我们去了东荆河,然后……”

    儿子面对治保主任的提问,像竹筒倒豆子,差一点就要和盘托出。秋草听了显得惊惶失措,心快跳到嗓子眼了。她听见儿子还准备往下说,只好尖着嗓门,带着颤音,连喊了几句水生,然后迅速给儿子使了一个厉害的眼色。接着佯装脚下打滑,一个趔趄,往前一扑,咣当一声,打翻桌上的茶杯,打断了儿子的谈话。

    弄清了狗娃落水的河段,治保主任也没再追问,急匆匆地走了。治保主任刚迈出门槛,秋草就脸色大变,像一头发怒的母狮,暴跳起来。她揪住水生的耳朵,一声怒喝:“你给我跪下!”

    水生被娘突发的愤怒弄得不知所措,一脸无辜地望着娘,发现娘眼圈发红,牙齿颤抖。

   “你气死我了!告诉你,昨天的事只能烂到肚子里,到死都不要说出来!现在除了娘知,你知,再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水生跪在地上,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受伤的膝盖鸡啄似的疼痛。水生明白了,娘发这么大火,是怕他说出事情的真相,只有隐瞒真相,才能证明狗娃的死与他无关。他是游水的高手,狗娃救他别人也不会相信。
“娘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没有?!”秋草见儿子愣着不吱声,尖着嗓门吼叫。
水生很勉强地点点头,眼里早已噙满了泪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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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12 08:56:18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广东
篇五:

    狗娃的尸体七天之后才找到,与当年大队支书的儿子一样,狗娃的尸体也是从隔壁村另一条河里找到的。稀奇古怪的事件数年之后再度发生,沉寂多年的水鬼又挂到了村民的嘴上,谁也说不清东荆河到底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狗娃安埋在旺生的身边。按乡间的规矩,狗娃这种早殇夭折的少年,不能进入祖坟。族里人动了恻隐之心,破例同意狗娃埋在旺生身边。村里人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坟堆,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安埋狗娃那天,秋草没有出门,她忐忑不安呆在家里,守着水生。满以为埋完狗娃,会迎来一场暴风骤雨,为此秋草作好了十二分的准备。想象中四凤会披头散发,手握菜刀,上门寻仇。

    出人意料的是,四凤没来寻仇,这回她伤得太深了,狗娃的死把她连根拔起,然后又重重地摔下。这一棒将她彻底击垮了,那年男人旺生遇难,四凤只是痛哭一场,很快就振作起来了。她把所有的痛苦悲伤都埋进了心底,用女性的坚强和隐忍,悉心抚养儿子,扛起了一个残缺不全的家庭。可狗娃的死就大不一样,她感觉天塌了,心死了,身上的筋骨全被抽走,再也撑不起来。

    伤心欲绝的四凤,一病不起,作好了迎战准备的秋草,心中也空落起来。没有对手的日子显得索然无味,她以为狗娃的死会使四凤更加激烈疯狂,谁知四凤不战而退,一声不吭就趴下了。

   说实话,秋草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她看不起没有斗志的四凤,认为她不应该这样倒下去,应该像当年一样,哀伤而不消沉,悲痛而不绝望。

   村妇们满含同情,有的拿了鸡蛋,有的买了水果,含着眼泪去探望四凤。她们坐在四凤床前,劝她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四凤眼窝深陷,面容枯槁,多日米水未进,已陷入昏迷状态。

    看见四凤这个样子,女人们不停抹眼泪,骂老天太不公平,把所有的惨祸都摊给了这一家子!

    隐瞒真相后水生整天心神不宁,有时说话颠三倒四。接连不断的噩梦更让他无法抵挡,梦里经常遇见狗娃,他双眼血红,脸色铁青,一声不吭,一个劲在后面撵他。有一次差一点就被他揪住,狗娃的手已经伸到水生的肩膀上了,他吓得一声尖叫,从床上滚落下来,摔得好几处瘀青。

    摔伤后,水生变得神经兮兮起来。他谵妄狂躁,疑神疑鬼,说话颠三倒四。惶惶不安中过完了暑假,学校陆续开始报名入学。为了让儿子有个好心情,秋草很早就作了准备,不但给儿子买了新衣新鞋,从牙刷、毛巾,到文具、书包全是新的。

    开学那天她亲自挑着箱子和被子,送儿子去镇中报到。一路上碰到不少送娃儿的家长,其中有几个脸熟的向秋草打听狗娃淹死的事儿。他们听说狗娃的尸体从东荆河落水,在另一条河里找到,问怎么会有这样的怪事,真不可思议!秋草不冷不热地应付了几句,挑着担子,加快了脚步。她不想与人谈论狗娃的事情,希望这一页在她眼前早点翻过去。

    学校像集市一样热闹,到处挤满了人,墙上用红纸张贴了初一新生的分班名单,名单上还附了小升初的成绩。水生一眼就看到了狗娃的名字,他的名字排在第三位,名字后的分数像一团燃烧的火苗,灼得水生双眼刺痛。显然学校还不知道狗娃溺水身亡的事,他的名字还端端正正地贴在墙上,不过这将是最后一次出现,很快大家就会将这个名字遗忘。

    狗娃与水生编在一个班,两人排名相差很远,狗娃第3名,水生23名,这让水生心里非常难受。想着自己的暑假作业,有几道题还是狗娃给他的答案,现在他恨不得死去的人是自己,活着的人是狗娃,让狗娃变成自己,替他去读书。

    秋草放下担子,站在操场边,眼睛朝四周张望,手里拿着草帽扇风。水生来到总务处排队交费,与那些活蹦乱跳,谈笑风生的同学相比,水生显得心事重重,郁郁寡欢。

    办完注册手续,秋草帮儿子把东西送到了寝室,又给儿子垫好床铺,摆好箱子,还从兜里拿出50元钱,塞给儿子。伙食费已经充到卡里了,这钱是给儿子零花的。

    水生跟在路上时一样,还是一声不吭,秋草见儿子冷冰冰的,心里很不舒服,特别看到其他同学与父母说笑亲昵的样子,她更加失落。很想斥责儿子几句,可当着同学的面又不好责备,只能忍着。水生见娘气悻悻地扛着扁担,身子一晃一荡,消失的校门口。

   开学后水生一直没回过神来,脑子里像卷进了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课堂上老是走神,耳边全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声音,根本没法静心听课。有时感觉狗娃就坐在他身后,由此水生不时回过头去张望,碰巧后排是一位漂亮女生,水生不断回头,弄得那位女生一脸鄙夷,老师也因此点名批评。水生羞愧万分,可是又无法解释,更没有勇气说出真相。
  
   课余时间水生独来独往,时常对着天空发愣,有时在食堂端着饭碗也会走神,甚至自言自语。晚上一惊一乍,吵得室友无法入睡,同学们都感到水生非常怪异,发现他闷闷不乐,心门紧闭,不好相处。

    第一个星期,水生在浑浑噩噩中度过,老师讲的新课他没有丁点印象,各种幻觉像电影镜头,在眼前交替出现。课间老师提问,点到他,一问三不知,他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星期六上完早自习,学校放假,水生背起书包开始回家。太阳升起来了,阳光有些晃眼,路旁的行道树往下掉着叶子,一片泛黄的叶子刚好落在他头上。水生拂落树叶,抬头仰望,身旁是一株笔直的杨树,一眼就能望到树顶,树顶上有个很大的鸟窝。望着鸟窝,水生心里扑棱棱像有小鸟飞过。狗娃出事前一天,他们上树掏过鸟窝。狗娃爬树猴子一样敏捷,蹭蹭几下就到了树顶,他把手伸进鸟窝,一脸惊喜,一次掏出四个鸟蛋。可能是过于兴奋,下来时滑得太快,大腿被树枝划破了一道口子,当双脚落到时,腿上全是血。狗娃忍着剧痛,把四个鸟蛋给了水生。水生像个大王,心安理得拿走了鸟蛋,记得当时连谢谢也没说一声……

    汽车在公路上呼啸而过,学生们如一群鱼儿,欢快地游向了镇区。水生想着心事,像只落单的小鸟,孤零零走在后面。从迈出校门的那一刻开始,水生就感到步履沉重,狗娃娘呼天喊地的哀嚎声不时在耳边回荡,本该升入初中的狗娃,已经躺进了黄土。

     镇上车来人往,异常热闹,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水生没心情玩耍,他顺着街道,直穿市场,往前一拐就是回家的村道。

    路过小吃铺,老板刚好端出一笼热腾腾的包子,一帮人围了过去。水生上前买了两个,旁边的砂锅咕嘟咕嘟地煮着茶叶蛋,他也买了两个。店主用塑料袋给他装好,水生拿着茶叶蛋,有点烫手,他没吃,将茶叶蛋和包子一起放进了书包。

   翻过几道土坡,村子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离村子越近,水生的脚步就越显沉重犹疑,到了村口更加踟蹰起来。前边是一条叉路,一边通往自家,一边通往狗娃家,站在路口他心里七上八下,犹豫了好一会,最后还是踏上了通向狗娃家的路。

    狗娃家院门紧闭,屋子里死气沉沉。水生站在院外,听到院内有猫狗的叫声,声音尖细且微弱,像饿久了没有力气一样。狗娃轻轻推开门,侧着身子,摸了进去。他把两个包子拿出来,透过薄如蝉翼的塑料袋,狗娃感觉到包子尚有余温。走近四凤姨的睡房,房门竟上了锁,家里空无一人。

     水生感到很纳闷,在屋内找了一圈,的确空无一人,正准备出门,吱呀一声,门开了,狗娃爷爷扛着一捆柴草从外面回来了。见水生站在门前,老人愣了一下,他放下柴草,用手揉了揉迎风流泪的眼睛,搬来凳子,招呼水生坐。

    “爷爷,我不坐啦!我来看看四凤姨哩。”水生不知为何,神色很不自然,显得局促不安。

    “哎,造孽啦,遭难啦!四凤恐怕都不行了,前天就送到县里医院了,现在姑婶们还在陪着呢。”

     听说四凤姨进了医院,水生的身子猛然抖了一下,心中有道寒光闪过,他把手上的包子和茶叶蛋递给了老人。

    “爷爷,快把这鸡蛋和包子吃了吧,刚从镇上买的!”水生把塑料袋递了过去。

    老人颤抖着手,神情悲伤,接过包子,刚说出一个谢字,就哽咽起来,眼里噙满了泪水。老人肯定是想起了狗娃。

    水生不忍看见老人流泪,他站在那儿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停一会,只好转过身去,悄悄退到了门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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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12 08:56:25 来自江汉热线APP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湖北
喜欢。非常能抓住人阅读的欲望,融入故事情节。第一次感觉创作者就在身边,非常激动。:-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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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12 08:57:35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广东
只是曾经 发表于 2015-5-12 08:56
喜欢。非常能抓住人阅读的欲望,融入故事情节。第一次感觉创作者就在身边,非常激动。:-D ...

[s:4]谢谢抬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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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12 09:03:35 来自江汉热线APP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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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12 09:04:12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广东
本帖最后由 枪八万 于 2015-5-12 12:17 编辑

篇六:

      水生没想到娘会如此机警,像潜伏在身边的暗探,掌握着他的一举一动,连他去狗娃家的事都看得一清二楚。当时娘没上前阻拦,那是知道四凤去了县医院,儿子进去一趟也无妨。

    可是后来狗娃爷爷回屋,和水生说了好一阵话,秋草就变得紧张起来。她担心儿子会口无遮拦,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将天机泄露,自己就将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于是水生刚进屋,还没等他坐下,秋草就咆哮起来:“娘交代的事,你当耳旁风,就是不听,你跑去疯女人家做甚?!想把狗娃救你的事说出还是咋的?你是不是想气死你娘,气死了娘才安乐是吧!”

    骂完儿子,秋草神情悲愤,竟然呜呜地哭泣起来。
   
    水生低着头,任由娘去哭泣,他把门一摔,钻进了里屋。从周五下午开始,到周日下午离家,水生再没与秋草说过一句话。要么躺着像具尸体,要么坐着像个泥塑,长时间一动不动。秋草问他还有没有零花钱,他也懒得搭理。秋草感觉儿子变得异常陌生,像个冷面杀手,脸比驴脸拉得还长。秋草又气又急,可是既不能打,又不能骂,心里十分窝火。儿子走时,秋草心里还气哼哼的,她手里攥着20元钱,竟然没给儿子。

    从这天下午开始,水生就突然失踪了,而失踪的消息直至周末秋草才知道。听说儿子不见了,秋草像疯了一样,披头散发跑进学校,问遍了水生的同学和老师,他们告诉她,有一个星期没见过水生了。

    秋草听说儿子没来学校,心里更加慌乱,这么说儿子已经失踪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他究竟去了哪呢?
   
    秋草找遍了镇里镇外,山野水边。她不分白天黑夜,找了数不清村庄和屋场,问了数不清的路人,可是没有一点线索,儿子就像人间蒸发。连续多日的煎熬,秋草弄得目光呆滞,蓬头垢面,像逃荒的难民。

    神情沮丧的秋草在绝望中回到了家里。她请人占卜算卦,请巫婆神汉做法事,为了表明诚意,她还牵了一头公羊到河边宰杀。一番折腾,巫婆让她顺着河水寻找儿子,秋草听说顺河寻找,感觉儿子已凶多吉少了,身子软如稀泥,哪还有力气去寻找。村里人帮着她到河道里找了几天,什么也没有找到,秋草快要绝望了。

    那几日天气阴沉,刚好晚上没有星月,秋草和娘家二舅扛着一捆桃木,两人偷偷摸摸去了坟地。坟堆像馒头一样塞满山岗,不时有老鼠从脚下滑溜而过,树上的夜鸟尖着嗓门,阴一声,阳一声地叫着,环顾旷野,空寂无人,那坟地的夜晚让人毛骨悚然。

   秋草走前,二舅在后,两人在坟地里七拐八弯,在黑暗中摸索了很久,才摸到狗娃的坟前。二舅将削好的桃木橛子插进坟内,巫婆说水生是鬼魂附体,精神错乱,迷失了方向,只有把鬼邪镇住,水生方可太平。秋草让二舅把镇邪驱鬼的符咒压在狗娃坟头,把桃木橛子钉入坟尾,鬼魂就不能犯事作乱了。

   做完这些,秋草以为心里能踏实一些,谁知比先前还要惶恐,闭上眼睛就感觉狗娃站在身边,看见他的四肢被桃木橛子钉得鲜血淋漓。秋草看着有点难受,想上前摸一摸狗娃,可是狗娃转过脸来,竟然变成了水生。原来水生留起了中分长发,发型与狗娃一模一样。秋草受了惊吓,开始坐立不安,夜晚无法入眠。就在秋草的精神快要崩溃的时候,村里传来了消息,说水生去了县城,而且还去医院看过四凤。秋草听说儿子在县城,又惊又喜,又悲又泣,她火速赶往县城,必须马上见到儿子。

   秋草还是二十多年前去过一次县城,唯一有点印象的是步行街和东方红照相馆,其余的地方早已一团模糊。二十多年后的县城已模样大变,城区扩大了好几倍,路变宽了,楼变高了,车辆多如蚂蚁。秋草从车站出来根本辨不清方向,一脸茫然站在街头,后来还是花钱请摩的司机带路,才找到县医院。在医院上上下下跑了好几个来回,等她找到四凤那间病房时,四凤已经推进了太平间。她看见四凤几个娘家姐妹在楼道里号啕大哭,乱作一团,秋草心里一紧,像被人揪了一把。

    秋草满屋子寻找,可就是没见水生的踪影,直到四凤的遗体被车子运走,水生还是没有出现。秋草看见四凤家的亲友都准备随车离开时,这才着急起来,她顾不得自己的脸皮了,赶紧拉住四凤一个姐姐问:“阿姐呀!你看见我家水生没有啊?”

    处在悲痛中的阿姐,斜睨了秋草一眼,用沙哑的嗓音说:“什么水生?我没见过!”
     
     车子一溜烟似的开走了,秋草愣愣地站在那儿,她不知该上哪去找水生。只好折回医院,里里外外找了几圈,没看见水生,她猜想水生既然来看四凤,现在四凤死了,儿子肯定也跟着走了。县城那么大,她也没处去找,还是先回去看看。

      回到家里水生并未回来,去学校找过也没有人影。秋草整天以泪洗面,人也瘦了一圈,她盼望出现奇迹,让她早点见到水生。一直等到四凤满七那天,   秋草再也扛不住了。她买来大包的香烛和纸钱,来到四凤坟前,先倒地几拜,然后抱头痛哭。这次痛哭并没有表演的成分,全是煎熬之后的情感宣泄。她把头在坟堆上磕得咚咚作响,额头很快就磕破了皮,开始流血,秋草一点也没感到痛。她边哭边说:“四凤啊,我求你啦!求你啦!你原谅我一回吧,饶了水生吧,让他快点回到我身边。我不该让他瞒着你,你家狗娃是个好娃儿,他为救水生,把命都搭上了,我却一个谢字都不愿说,我猪狗不如,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啦……”

      秋草一直哭得天昏地暗,嗓子哑了,还是没有起来。过了好一会,她又爬到狗娃坟前,把那些桃木橛子一根一根拔出来。桃木橛子钉得很深,秋草的手指抠进泥土,指尖划破,滴着血,指甲差点抠脱才把桃木橛子拔出。然后趴下又是一阵痛哭。她求狗娃原谅,求狗娃宽恕!她边哭边用手扇自己的耳光,左边一掌,右边一掌,一直扇得嘴角流血,面颊红肿,还不停手。接着她又爬到旺生坟前哭诉:“旺生兄弟,我对不住你呀,对不住你全家!你为救黑牛走了,我却从不承认,更不感激,狗娃现在又为救水生而去,我竟恩将仇报,不识好歹,专门为难四凤,与她作对,我不得好死!我该打入十八层地狱,下辈子我愿当牛做马来报你家的恩情……”

     夜深了,风带来阵阵寒意,死去活来的秋草,抬头望天,天空辽阔空旷,像她掏空的内心,一物不剩。她头重脚轻,昏昏沉沉,在坟地呆了很久,后来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院里的。进入院内才发现,屋门洞开,显然有人来过。她朝前紧走几步,看见厅堂内立着一个瘦削的身影,她的眼珠子突然定住了,好一阵无法转动,心在撞墙似的怦怦直跳。哎呀嘞,老天显灵,那是一个让她日思夜想的身影啊!那影子对她来说太熟悉了,熟悉得像自己的手掌。秋草一阵狂喜,感觉身体突然轻盈得像朵浮云,脚步离地,风一样飘进了进去。

      “儿子——呀!”一声悠长的呼唤,带着几层颤音,像一道蛇形的闪电,撕破乌云,划过夜空。秋草不顾一切,朝那个影子扑了上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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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12 09:10:16 来自江汉热线APP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湖北
旺生兄弟,我对不住你呀,对不住你全家!你为救黑牛走了,我却从不承认,更不感激,狗娃现在又为救水生而去,我竟恩将仇报,不识好歹,专门为难四购,与她作对,我不得好死!我该打入十八层地狱,下辈子我愿当牛做马来报你家的恩情……四凤打成了四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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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12 12:17:49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广东
只是曾经 发表于 2015-5-12 09:10
旺生兄弟,我对不住你呀,对不住你全家!你为救黑牛走了,我却从不承认,更不感激,狗娃现在又为救水生而去 ...

感谢提醒,是我的错,打的时候没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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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12 12:18:21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广东

[s:11]这样说,我都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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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12 12:18:45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广东
管家 发表于 2015-5-11 20:28
习惯看完结版。。

已更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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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12 14:18:27 来自江汉热线APP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湖北
晚上回家好好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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