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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湖南之行的调查感受,我以为这样我会写的比较客观和理性一些。直到前两天跑去东莞确认一个业已失学小女孩的情况,看着她因熬夜加班而变红肿的眼睛,才发现事实上,面对小孩,面对贫困,至少我自己永远无法做到理性和冷静。湖南之行,彻底地让我的人生走向了另外一个岔路口,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加入希望之光是不是已经失去了太多原有的平静?但其实我心里清楚地很:失去虚伪的平静,我得到了我本来拥有的东西。
火车到怀化站的时候是凌晨5点,由于早点到达,我稀里糊涂地都没搞清楚,陪同我前往这次调查的刷了一半牙的小生手忙脚乱地就开始喊着问我东西收拾好了没有。跌跌撞撞地下了火车后,不安全到极点,愣是重新上车搜索了一通,最后才悻悻然地离开。
出了车站,天正下着蒙蒙细雨,气温居然比来时的广州低了十几度,我马上被冻的不行了。只能说活该吧,肇庆之行并没有让我学会要提前注意天气预报。因为一时没有去往会同的车,我们决定到小生一个在怀化一中的同学那里暂时暖一下身体。
怀化的街道不是太繁华,尤其在雨中的这样一个凌晨看来,有几分破旧的感觉,同学告诉我,这就是一个区级市的街道。我点点头,开始有点进入角色了。
车开出怀化不久,路就开始颠簸了,越往前开,山的气息越是浓重。小生不断地告诉我这是一个村,那是一个镇。而所谓的村镇也就是几户或十几户人家而已。一路的风景很美,不断有江河显现,山腰的杜鹃花时隐时现,不经意间就红了那一山又一山。
因为冷,因为山路的摇晃,我们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醒来时,已快到小生家门口了。赶快地调整了一下心态,就下车了。小生的父母之前已经知道我要进行的工作,所以对我特别热心,特意照顾我的感受,菜里少放了很多辣椒。
小生他们那个镇据说已经是比较繁华的了,也就那么几户人家。倒是门后的油菜花开得一地一地,给人很有灵气地感觉,空气很是清新,包括远处的山、夜里的星空,都让我有种度假的感觉。这种感觉一直延续着,直到第二天,心里开始发堵了,第三天,就彻底地有种崩溃的感觉了,想马上逃离那里,逃离自己!
那就从第三天说起吧?早上7点就起身了,昨晚已计划好路线了,今天必须调查完10个小孩的资料!许是昨天已学会了把贫穷和苦难当成这里的一种习惯甚至是传统,一直到饷午我都很坚强,尽量让自己不介入别人的苦痛!哪怕看着人家空空的四壁、看着父亲残缺的身体、看着母亲羸弱地行走、看着80岁爷爷竖着耳朵听我说话、看着满面风霜的奶奶眼中蓄满的泪水,我都是设法让自己作为没有多少感情而仅仅拥有理智的人去听,一直到见到那个叫粟亚玲的女孩!
在我们前往粟裕大将军的家乡时,村口的那几棵蓄势待发的檀木古树让我很是惊讶了一番,古树下就是大将军粟裕的家。亚玲其实并不在cloudy提供给我的名单中,事后我也一直在想:有时候对于你来说可能只是抽空看一个人而已,可对于被看的那个人,也许一辈子的命运都会因此也改变!
亚玲的情况,我在她的调查后记中已经提到了,我所以过了这么久还一直记挂着她,是因为从没有一个小孩曾象她那样深深刺痛我。那种在孩子身上少见的自信和容忍,常常令我有种想拥她入怀的感觉,哪怕现在想来都是。
由于在亚玲她们那里多花了些时间,眼看着山里的天黑了下来,而我们还得从那里再往山里走,找一个靠奶奶抚养的孤儿。可是其他地方还有4个小孩等着我们去完成调查!当时我已经处于失去理智的边缘,站在路边徒劳地企图拦下任何经过的交通工具,汽车、摩托车,甚至对自行车也不放过。因为单靠步行,那么远的路是根本不可能走到的。小生看我在那里急,就告诉我说:我们放弃这个小孩吧,不然我们只能是放弃另外的四个小孩!这路上是根本拦不到车的,人家不是交通车!我简直是疯了,跟他吵到:你怎么知道人家不肯?哪怕一万次尝试失败,一万零一次成功就可以了!而且我们可以问人借自行车啊!我狂叫着,理智告诉我这是不现实的:这地方穷的不可能借一辆车给一个陌生人,更何况自行车根本就很难找到人家有。
我任性地朝着小孩家的方向赌气地走,走。最后,看着一辆辆绝尘而去的车,我只好妥协了,没办法,我必须作出选择!于是我向后转,拼了命地走出了粟裕的家乡,泪水开始不争气地落了起来。其实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也知道不应该怪小生的。可我实在是控制不住了。
我哭,所有过去的一幕幕都浮现出来了:父亲那感激的泪眼,一步步颤抖地送我们出门;奶奶,那么慈祥,老年丧子的疼痛让她对孙子更是加倍的疼爱;母亲啊,你那产后留的后遗症,让你根本已无能力照顾自己,你知道我是如何逃离你拖动自己行走的背影的吗?爷爷啊,那么多的沉重,你却仍那么屹立着,知道自己这个年纪本来是该让儿孙伺候的嘛?还有那个为了不拖累儿子而自己上山服农药的妈妈,你现在在天上看着自己的那么出息的儿子了吗?
我哭,那么多的小孩,那么坚强地自信着,嬉闹着!讲起困境,他们似乎与生俱来地学会了忍耐,讲起自己地梦想,他们眼中还能拥有城里同龄人的活泼和生动;提到过世的父母,那无法掩饰地伤痛。大家都是人啊!
我哭,带去的那架相机路上震坏了,当要给小孩和老人拍照时,按了半天也下不去,他们就那样一直摆着姿势让我照,我打,打的我相机痛,也无法卷动胶卷,于是我只好告诉他们:应该已经照进去了,转得比较慢。
我哭,那个孤儿我再也没有机会去看她了!虽然我把她的资料也给了伊依,不过始终我觉得对不起她。为什么我已经走到门口了,还是把她丢下了?为什么我不可以再坚持一下,说不定会有车停下的!为什么?
这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面对那么多的苦难,为什么我那默默无闻的农民兄弟姐妹们能那样的活下来?我曾走到一棵古老的松树前,不断地问这个问题。古树上贴了许多红字条,都是些为小孩子祈福的话。见证了族人的老树,你知道是什么在支撑着他们活下去的?
我象头驴子一样,低着头狠命地哭着走,任一路的灰尘飘扬,任一边的小生不知所谓!我必须给自己一种释放的方法,不然我很难继续下面的工作。
客观地讲,会同并没有许多人提到的陕西小孩子那么穷,也没有见到谁家只有一条裤子穿的情况。可是,我依然能感受到穷这个魔鬼的存在,有时候他就站在我面前觑视我,而我只能无力地低下头去拼命地哭,作为个人,我是如此地无力。我甚至没有勇气象那些可爱的小孩子一样笑着在泪水中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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