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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桃的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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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30 10:13: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来自湖北

虽然很早就想说说仙桃的吃,可是关于“吃”的文章太多了,一直没敢动笔。这几日秋高气爽,心情也仿佛随着万里无云的的天空开阔了许多,那种蛰伏已久的“雄心壮志”也因好心情而蠢蠢欲动、甚至有点膨胀起来。于是斗胆置前辈高山的传世佳作于不顾,冒贻笑大方的风险,东施效颦,说说仙桃的“吃”。

仙桃人对吃的态度曾经是矛盾的。

仙桃人到今天都有这样的习惯,熟人碰面之后,打招呼的方式是相互询问“吃了吗?”。具体一点的问法是“过早了没有?”“吃了中饭吗?”“吃了晚饭吗?”。喜欢深究、又有点时间的人可能会继续问下去“吃的什么?”“在哪儿吃的?”“几个人一起吃的饭?”……。仿佛仙桃人对别人吃的品种、吃的方法、吃的地点、吃的质量都充满了浓厚的兴趣。这可能是饥饿年代遗留下来的一种习惯而难以改变,其现实意义也可能只是在表示对被询问者的关心、以示尊重和友好而已。但就在这不经意的友好、关心与尊重之间,“民以食为天”的思想在我们仙桃人的日常言行中得到了充分体现。

仙桃人在以食为天的同时,对吃好像又常常表现出一种不屑的态度,那种不屑根据需要有时甚至演化为轻视与轻贱。之所以这样,是与生怕落个“好吃佬”的名头有极大关系的,而博得这个称号确实是件比较容易的事。比如,一桌吃饭,你目无他人,自顾自的吃菜、喝酒,甚至专捡自己喜欢的菜猛干,恭喜你,“好吃佬”的帽子可能已经离你不远了。又比如,有人请客,请到你的跟前时,你毫不客气,一点都不作扭捏状,马上慨然赴宴,如此两次,“老兄,你真是个‘好吃佬’,一请既至,好像从来没上过馆子似的”。甚至,聚餐时吃多了点、吃快了点、吃急了点、吃的动作幅度大了点、吃的声音响了点、吃的时间长了点,或者别人进餐时你多看了两眼,都有可能被冠之以“好吃佬”的名号。

仙桃人一旦背上了这个“光荣”称号,那真是一件很尴尬的事。它不像文革中的“地富反坏右”、“臭老九”、“死不改悔的走资派”等称号,光明正大的给你戴上,并赋予你因此应该享受的一切“待遇”;一个最高指示下来,领导觉得你应该取帽了,开个会宣布一下,你从此又成了无产阶级革命队伍中的一员,所有“待遇”也相应取消。戴帽取帽之间,泾渭分明,决不拖泥带水。可“好吃佬”这个称号的获得,是没谁开个会、下个文件来通知你的,当你得知自己是“好吃佬”的时候,那局面已经是铺天盖地、难以收拾了。而当你想通过努力甩掉这个称号时,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块“牛皮糖”、是一个无形的太极高手,想甩甩不掉,想发力又根本找不到着力点。于是,你只有在各种场合拼命的表现出对吃的轻视、轻贱,甚至表现出对吃的厌恶与痛恨,以此来划清自己与“好吃佬”的界限。有用无用,这种做法至少宽慰了自己那颗深受伤害的心灵。

其实,令仙桃人伤心的称号岂止“好吃佬”一种!

仙桃人对吃的态度矛盾如斯。

说到吃,得从流行于街头巷尾的各种小吃、零食开始。

现在的零食太多了、太丰富了。多得无法罗列,丰富得没有了特色和个性。在超市里逛一圈出来,手里倒是大包小包,满脑子则被花花绿绿色彩所充斥,问起对哪种小吃、零食独有情钟时,却皱起眉头,沉思再三,难以道出个子丑寅卯来。

相反,小时候的几种零食却让我至今难以忘怀。我的小学是在建小读的。那时建小的大门朝东边开着,大门边经常蹲着那些乡下来的爹爹、婆婆们,他们就是我们最早的零食供应商。在他们的跟前放着一个或两个竹篮,竹篮上面盖着一层或蓝或黑的棉布袄,布袄下面就是用几个白色小土布袋装着的各种“零食”。里面有玉米花、葵花籽、炒豌豆、炒黄豆、苕片子、苕丁子等等。交易用的量杯是一个能装一两酒的小酒杯。玉米花一分钱一杯,豌豆、黄豆两分钱一杯,苕片子、苕丁子好像是三分钱一杯,葵花籽最贵,5分钱一杯。我们常用过早剩下的一分钱、两分钱,买上一杯豌豆、玉米花装在口袋里,上课的时候乘老师不注意,偷偷的摸出一二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那种逐渐弥漫在唇齿间的香味使人陶醉,快乐了我的整个童年。偶尔手头宽余,买上一杯苕片子或葵花籽,自己吃的同时也请同学吃一点,那种心情比现在我的孩子吃了顿肯德鸡时的心情还要高兴。如今看到一些小巷子里有专门的炒货市场,看着那里堆积如山的炒豌豆、葵花籽、苕片子等吃食,却没有了购买的欲望,而且也不让自己的孩子吃。因为其不但味道和口感与我小时候吃的已大相庭径,而且它的卫生状况也时常传出一些负面新闻。尽管摊位上用白布铺着,用塑料纸垫着,作出一副很干净、很卫生、很无辜的样子,但这一切形式总像是在想掩盖什么,就连炒货店老板戴着一次性手套的手,仿佛也没有那些爹爹、婆婆布满黑色皱纹的手干净,让人不放心。

在这群爹爹婆婆中,有一个人不得不提,相信在建小上过学的同龄人也都一定会记得,那就是卖糖模的一个爹爹,叫什么、哪里人我们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姓郭,不懂事的我们直呼其为“老郭”。

老郭几时开始到建小卖糖模的,具体时间已无法考证。干、黑、瘦、满脸沟壑的老郭,头发短而花白,不高的个子坐在糖模摊前异常谐调,好像他生来就与糖模挑担融为了一体。进学校大门就看得到他和他的糖模挑担,我感觉从我在建小读书起,他就在那里了,几乎成了建小的一景。

老郭做糖模的手艺真是好!现在街上偶见卖糖模的,其实是用糖稀画的画,充其量只能叫糖画,那个技术含量与糖模比不在一个层次。还有做面人的,做得五彩斑斓确实好看,但它不能吃,因此技术上也逊了一筹。

糖模挑担的下层是一个炉子,炉子上放着分成若干个小格的白铁盒,铁盒格子里装着各种颜色、引得我们口水流淌的糖稀,这就是做糖模的原材料。糖模摊的中间层有一个类似于轮盘赌的小转盘,转盘一周画着猴子、大公鸡、孙悟空、猪八戒、蜈蚣、知了等物件。花5、6分钱转上一盘,指针指向什么物品,老郭就照着给做一个。我最喜欢看老郭做孙悟空了。只见他迅速用一根小木棍挑起一砣本色糖稀,乘热在手里或捏或挤、或按或搓、一会儿吹、一会儿剪,一会儿用别色的糖稀在上面粘粘贴贴,顷刻间,在糖稀完全冷却之前,一个手搭凉棚、脚踩祥云、神气活现的大圣形象就展现在眼前。要是有幸转得一个孙悟空,我常会拿着他左看看右看看,用舌头在悟空的头上、背上舔几下,思忖着先从哪个部位下口。最让人郁闷的是在转盘上花6分钱转了砣寡糖,要是不转转盘,买这砣糖吃只要花2分钱。我们每次转得了这砣糖,总缠着老郭把这砣糖在蜂蜜罐里多搅几个来回,老郭每次也都笑呵呵的满足了我们的要求。蜂蜜的味道,真甜!

后来看了电视剧《泥人张》,我马上联想到老郭,我觉得老郭的手艺不会比电视里的泥人张差到哪里去。

一到冬天,老郭红红的眼角常有泪渗出,通红的鼻头也常垮下清鼻涕,因此,他常撩起围裙下摆擦眼角、擦鼻子。说不出为什么,我对他这个动作的印象如此深刻,每次想起他,除了糖模,就是他不停擦眼角、揩鼻子的动作,梦魇一般抹之不去。

小学阶段后期,我们都懂得到校门北侧的副食品门市部买零食吃了。4分钱一颗的泡泡糖,7分钱一块硬邦邦、腮帮子都嚼掉的琪玛酥,都是我们的最爱。最奢侈的是花7毛钱买一包云片糕,一片一片的撕下来吃,入口即化,回味无穷,现在难得买到那种品质的云片糕了。

好像是小学快毕业的时候,听同学说老郭死了。那个同学说,老郭是在一个晚上吃了冷团子之后死的。我这才想起,好久没转糖模了。

不知道天堂里的老郭还在做糖模吗?天堂里没有冬天,老郭的眼角、鼻头一定不会老是红红的了。天使们吃着老郭做的糖模,一定和当初的我们一样快乐吧?

仙桃人把吃早点称作过早,仙桃的过早曾经是很有特色的。仙桃早点之翘首当推糊汤鳝鱼粉莫属。

最早开始卖鳝鱼粉,也是鳝鱼粉做得最地道的,应该是老街的粉馆,我们称其为老粉馆。老粉馆因卖鳝鱼粉而出名,鳝鱼粉也因老粉馆而发扬光大。

老粉馆的鳝鱼粉好吃,首先得益于其汤熬的好。诺大一口锅里,放上一根或者两根龙骨在里面熬上几个小时,那汤的味道想不好都难。其次是他的米粉做得好,不掺任何化学物品,而且有韧劲。一种天然的米香合着一碗浓汤,撒上一撮胡椒粉、一小把葱花、三五根鳝鱼丝,热腾腾的端到方桌上,从从容容挑进嘴里,那个滋味!……。每次在那里吃粉,我都是连粉带汤吃得碗底朝天。多年后,在云南吃当地有名的过桥米线,感觉绝不如咱们的鳝鱼粉好吃!

老街就是现在的好义街,因为这条街上集中了当时仙桃的所有小吃,所以又被称为“好吃街”。“好吃街”曾经是仙桃最热闹、繁华的地方,老粉馆就坐落在它的西段。粉馆西边依次是农工商联合社、丝织厂、竹器社,一直可以到堤边的渡船码头。粉馆往东走不远右拐弯,可以到红旗电影院、工人俱乐部、大礼堂。襄河对面仙北的人常常挑上一担菜,或者背上自己做的各种手工产品,比如扫帚、筲箕等等,赶早坐船到仙桃,在好吃街边占个摊位,卖掉自己的产品后,总要踱到粉馆吃碗粉才肯往回赶。当然了,碰上货物出手快,时间尚早,手头也还宽裕,到前面的老百货大楼买点针头线脑、扯上二尺的确良,甚至到红旗电影院看场电影、去大礼堂看场戏,那这一天堪称圆满了!而鳝鱼粉的名气也随之被他们传到了襄河对岸。

一般到粉馆过早很少只吃一碗粉的,那样即吃不饱,也稍嫌单调。与鳝鱼粉搭配起来最好吃的,应该是那种呈菱形、两头尖的锅盔了,我们称其为“担锅盔”。粉馆门口就有一个人专门做这种锅盔。“担锅盔”之于鳝鱼粉,就像后来的咖啡伴侣之于咖啡,两者相得益彰,有了它,鳝鱼粉就越发完美了。把碗里的粉吃完后,将表面烤得焦黄的锅盔用手撕成一小块、一小快的放进粉汤里,待汤汁完全融入锅盔后,再连锅盔带汤一起吃掉,口感不弱于后来吃的羊肉泡馍,同时肚子也饱了。

当时的鳝鱼粉卖7分钱、一两粮票一碗,摏担锅盔三分钱、一两粮票一个。

后来,饮食服务公司在工农兵医院(现在的老三医院)旁边开了一家“日夜饮食店”,里面也卖鳝鱼粉。由于和老粉馆是一个东家,鳝鱼粉的制作方法师出同门,因此味道都差不多。

“日夜饮食店”同时还卖“欢喜砣”、“油墩子”、油饼、油条等。尤其以“欢喜砣”和“油墩子”见长,这两种食品以后在外地极少见到,即使偶尔遇见,那都是形式相近、内容却远隔千里了。这里的“欢喜砣”用100%的糯米做成,里面包着红糖,表面裹上一层芝麻,在油锅里一炸,出锅时色泽金黄,浑圆饱满,表面的芝麻油光闪亮。咬一口,酥、糯、热、软、甜、香。

油墩子其实就是一个油炸面圈。用两根筷子挑起一砣稀稀的、调好了味道的面粉,合成一个圈,小心的放进油锅,炸成金黄色后起锅。油墩子的制作看似简单,却丝毫不影响它的味道。吃上一口也是松、软、腻、滑,葱油的香味淳厚、自然。这里的油条做得又粗又长,被人冠之以“贱(件)货”美名。因为食量小的人,一件货(即一根油条)就可以吃饱。

“日夜饮食店”的“日夜”我感觉还是名副其实的。好几次母亲带我看夜场的电影,很晚了,出来后引我到那儿吃鳝鱼粉消夜,里面还灯火辉煌,热闹非常。当时我感到这个店子是永远不会关门的。

“日夜饮食店”的油饼倒做得不是很有特点,我对它的印象也不是很深刻。但“大众饭店”的油饼就让人怀念了。

小学路上要经过大众饭店。每天上学前妈妈就给两毛钱、半斤粮票,作为我和弟弟的过早钱。过早钱能买五个油饼,我吃三个、弟弟吃两个,都能吃得直打饱嗝。这儿的油饼个大、葱香、外焦里嫩,解馋。好像整个小学期间大部分的过早就是在这儿买油饼吃。后来上初中了,路边开始有了早点摊,面窝就开始出现了。面窝卖五分钱、一两票一个,当时我怎么都想不明白,面窝看着比油饼要小的多,可凭什么要比油饼贵一分钱?但觉得面窝的味道比油饼还是要好一点。初中时,我的早点钱涨到了两毛钱,买上四个面窝,用竹篾穿着,边走边吃,还没到学校就吃完了。那时没有面巾纸,吃完后满手的油。我听一个同学说,把油擦在头发上,能使头发变黑。我相信了他的话,每次都把油擦在脑袋上,那几天我的头上看着都显得油滑水滑的。妈妈知道后,被她臭骂了一顿。

第一次吃碱水面也是在大众饭店。每天晚自习放学后,和几个同路的同学每人花一毛四分钱,二两票就可以吃上一碗平面,不用加任何捎子,但却是真正的面的味道。

后来,水团子、汤圆、鸡蛋米酒、豆皮、水煎包、鸡公饺、油糍粑、苕面窝、北方水饺、锅贴、馒头、豆沙包、肉包子、小笼包、热干面、牛肉面、炒面等等等等,纷纷在仙桃的早点舞台上粉墨登场,逐渐充斥了仙桃的大街小巷,不一而足。

光阴荏苒,春秋更迭。老街已没落。洗净铅华,昔日的荣耀、辉煌如昨日黄花。那条明净的青石板路已永远留在了我们的记忆中,而且终究也将会湮没在岁月的长河里,再难觅到一丝踪迹。

如今,满街琳琅满目、货不真、价不实、掺杂着各种莫名其妙添加剂的早点,除了能果腹,实在谈不上是一种享受了。

万幸的是,我们还有一段可供咀嚼的记忆。

小时候,我是不喜欢吃仙桃的酒席的,总觉得味道太清淡。

……………………

……………………

……………………

(突然觉得兴趣索然,懒写下去了,估计看客也看辛苦了。搁笔,以后再说吧)

   

评分

参与人数 1 +20 收起 理由
简简豆 + 20 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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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30 10:44:44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湖北
真是自己写的吗
很有才啊·
加油哦
我想看后期
发表于 2009-10-30 11:22:39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河南
沙发
发表于 2009-10-30 11:38:16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贵州
写的太好了!
真的把我们带回了那个年代,打开了尘封的记忆。
发表于 2009-10-30 12:12:45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湖北
太长了,没看完。
 楼主| 发表于 2009-10-30 13:26:08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湖北
回复 2# 友好整形医院


    不好意思,有才谈不上,但确实是本人扯的闲篇。见笑了
发表于 2009-10-30 18:40:57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江西
认真拜读了,每一篇帖子,都有浓浓的生活气息,有深深的乡情与浅浅对过往的眷念;)
发表于 2009-11-2 11:12:34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湖北
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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