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河往事（长到十八岁）七、过年

程炜

七、过年

沔阳民间，人们把从腊月二十四，一直到正月十五这段时间都叫“过年”，尤以除夕和农历正月初一为最隆重、最热闹。小的时候，离过年还有一大截的时间，小孩子们就已经开始掰着小指头念叨着想过新年了。过新年，对我而言，真的诱惑实在太大了，这个时间既有好吃的还有好玩的。

俗话说：“叫花子也有三天年”，尽管我们家里一年到头吃的总是杂粮，母亲还是把年前用好长时间积攒的一点大米在过年这几天使用，还用来招待客人。“炒米”，这是最基本的年事货，不管是大米的，还是粟米的，甚至高粱米的，即使再穷，也还是要有的，年成稍好一点还可能发一点“饺子”和“荷叶子”之类的。

从腊月廿四日“过小年”开始，在一个湾子里，家家户户都忙碌起来，连空气中都飘着年的香味。敬灶神，炒“腊锅”，有熬糖用炒米做“麻叶子”的，有发麻花、饺子、玉斗片的，有磨黄豆打豆腐的，有泡糯米做糍粑、汤圆的，如此不足而数。家家户户从小年起，为此忙活，务必赶在年三十团年饭前操办完毕。

我期盼着过年。嘴馋之极的我，在这难得的时间里，总是“埋头”在盛（chéng）装着这些食物的竹筛子、竹簸箕、坛子里的吃食，我如“饿鸡捡米”、如老鼠落在面缸里“糊一张嘴”般，直到完全吃完为止。

腊月三十除 夕日，表示旧的一年终结，新的一年开始。全家人团聚在一起，大人忙着拉桌摆椅，备办团年饭，我们小孩则满屋疯跑，争东抢西，还不怕大人打骂，因为这一天，是怕小孩哭，哭就不利气了。我跟在姐姐、哥哥后面，帮找倒忙去贴春联，还会在大人的命令下，在中堂上贴上“童言无忌，百事顺遂”的红纸条。

吃“团年饭”前，还有一个很庄重的事情，就是敬神，这项任务当然是一家之主，我的父亲的事情了。祭祀时，父亲先将香纸蜡烛准备好，象征性摆放几碗饭、菜和酒等供品，供奉于“神櫃”上祖宗牌位前，点燃一对香烛，装上一炷香，然后在“神櫃”前跪拜，叩头作揖，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这也充分表现了沔阳人百善孝为先的传统美德。

吃团年饭，虽然并不丰盛，但东平西凑还是会摆上十碗菜的，寓意着“十全十美”，吃饭时，我们小孩眼巴巴望着桌子上的一碗煎鱼，想吃但大人不让，原来是要一直要放到过完年后才能吃的，寓意“年年有余”。 饭后，母亲则在灶门口敬奉“司门老爷”—就是灶神爷。除夕之夜，只有堂屋煤油灯一闪一闪发着“豆黄色”微弱的光；但我们还不能睡，静静地听着屋外传来的阵阵鞭炮声，说着悄悄话，分享着“炒米”，就是守岁啦！

正月初一凌晨，除了爹爹婆婆这些老祖宗睡在床上准备接受小辈们的“请安” 外，我们早早地起床，穿着新一点的“新衣”，给长辈拜年，虽然家里穷，长辈们还是会给一点压岁钱的，压岁钱又称压腰钱，意思意思，图个吉利就是了。

“出行”时刻的终于到来，这是新的一年第一次打开大门，母亲带着我们姐弟几人在打开大门的时候，口中都会念叨“开门发大财，金银财宝滚滚来”；父亲随即点燃标志着新的一年开始的火把和一小挂鞭炮。

以前穷，家里人是不会给我们小孩专门卖鞭炮玩的，能买挂几百头的鞭炮驱赶“年”这个怪兽，迎接喜庆，算是应应景。但再穷也抹杀不了我们孩子们爱玩的天性，总能找到他们的娱乐所在，这不，我们的“心事”已经被各家各户门口的鞭炮残屑吸引，忙着翻寻哑鞭哑炮，往往可以装几荷包，都装得鼓鼓的，满满的，一边还相互炫耀着收获，甚是得意，如果看到还有“引”的鞭炮，就一个一个用“香”点燃，掩耳燃放，劈劈啪啪，乐不可支；哪些没有“引”的，但其内火药尚存，就将其扭断，露出火药，并将这些折断的鞭炮围成一个圈，只要点燃其中一个，就会产生连锁反应，嘘嘘的都会点燃，冒出火花，好玩极了。

后来，城市、农村都开始禁放鞭炮，鞭炮声静了，年味也逐渐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