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屁桃君 于 2018-11-26 10:21 编辑
汉江是长江最大的支流,流经陕西、湖北两省,干流全长1577千米。在湖北境内,流经白河后,自郧西进入湖北,沿途经襄阳、宜城、钟祥、天门、潜江、仙桃、汉川等地,由武汉市汉口龙王庙汇入长江。
在仙桃境内这一段我们称襄河。
多少年来,襄河用她清冽的甘醇,滋养着我们的祖祖辈辈,用她博大的胸怀,拥抱着依靠它而辛勤劳作的人们。年轮更替间,有她婀娜隽秀的身影,匆匆岁月里,有她过往沧桑的印迹。
你知道多少关于襄河的故事?以下内容来自江汉热线论坛网友陈砚平,江汉热线进行修改编辑。
在仙桃轮船码头上游不远的堤外,有个位置叫渔网市场,按现在的行政体制堤外归堤委会管,堤委会的主要职责是防汛,没有市政规划、建设的能力,也没有相关经费。
渔网市场是仙桃市政建设的死角,脏乱无序存在着,偏偏这个地方有一个文雅的名字,叫紫云里。脏乱的角落有一个都市而文雅的名字,你知道故事吗?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前辈们把现在的堤外统称为做西岸。那时,西岸段的襄河堤是沿河走向,襄河的护坡尚好,河床很低,河道较窄,两岸的乡亲们隔着襄河甚至可以大声对话。
我们儿童时代及以前,货运和人们的出行主要依靠水路。而仙桃的开埠绝对与仙桃的水路能外通内联有关。襄河上通河南、陕西,下达武汉并经长江连川、湘、赣、皖、江浙等地。
现今北坝闸也是当时沔阳的重要内河码头,两条主要内河客货两运水路是:一条水道是经三伏潭、夏市、胡场、袁家口到北坝闸,另一条从沙湖、彭场、袁家口到北坝闸。所以仙桃既是汉水下游重要的客运码头,也是重要的农副产品集散地,素有小汉口之称。
现在北坝闸上游一点是老渡船码头,是连接仙桃、天门、汉川的重要通道。西岸堤外是桅樯如林、小舟趸拥、竹木簰相连的连绵码头,西岸堤内商铺云集。
矶头以下堤外是机动船、驳船码头,堤内现轮船码头至现竹货街一带是娱乐生活区,有戏院、皮影戏馆、茶馆、旅店等,好吃街上集中了酒楼、酒店、面馆及风味食肆等。可以想象得出客商、纤夫、船家、簰工、旅客等纷纷上岸来看戏、听书、喝茶、喝酒宵夜、寻欢作乐等场景。
如上图所示,1949年以前,现在的仙桃和天门的仙北是一体的,旧仙桃的衙门就位于仙北的衙门街上,渡口处上岸就是。
西岸主要有一条起自现今北坝闸上游一些的大约一里路长的的街道,中间是青石板,两边铺厚实的青砖。
两边是商业门类齐全的商铺,50年代有经营米油等农副产品店铺、干货或山货店、石膏木炭等生资铺,还有布铺、药材铺、瓷器铺、陶器铺、当舖、竹货舖、木材舖、渔具和船用物品铺、甚至还有纸折铺、花桥出租店和棺材铺。间有各种特色小吃店、酒肆、客栈等,南来北往的商人甚多,市场十分热闹。
值得一提的是街道的两边商铺全是清代建筑,白墙青瓦,有点类似现在江西古民居的风格,今天看来就是古建筑一条街了。
襄河堤改道后,靠河边的商铺不少还在店铺后面河坡上下桩搭建了亲水平台,可以尽情欣赏襄河的如画景色和码头的繁忙景象。
早在晨曦中看桅船挂帆远航,暮看征帆在晚霞中落帆夜泊;白天最忙碌的是码头工人,不时传来他们的劳动号子声;河坡上上上下下的是担水、洗菜、洗衣的人儿。
不时有一队匍匐着身子、发出低沉号子的纤夫一步步地艰难地从下面经过;上下泊船相接的较为空阔的河边的常有捕鱼的扳罾,河面上间有船头装有撮罾的渔船划过。
古建筑街不临河的这一边商铺的后面大都有堆放货物的院子。院子后面是民居,这里的居民以码头搬运工为主,竹篾匠其次,跑船的再次。
民居里还间有几家大户人家的住宅和他们堆放货物的院落。如紫云宫的院落里就堆放着竹木,刘宏昌门口有一对威武的石狮子,院子里堆放着大量木材。解放初期,没收他的家产时,他囤积的修建码头用的石料,就足够铺建一条街,就不用说木材了。
此外,西岸还是沔阳天门汉川一带的蚕茧、蚕丝主要集散地,开办有有几家缫丝厂,政府还在西岸设有蚕茧局。财神庙以上一直到小寺垸、紫云宫以南都是有采桑女出没的绵绵相连的桑园。
那时的紫云里只是西岸的一小部分,现在的紫云里则是西岸的全部,西岸的绝大部分崩塌进了襄河的河道,还有一部分因河床抬高而深埋在河坡沙滩下。我童年曾目击或经历过的事情可作见证。
民工挑堤在我家后不远的地方取土,在约3米深左右处还挖见往时的硬化人行道;在北坝闸一带襄河水流较急的地方的汀线上下,在崩岸的遗迹处,时常可以看到房屋崩塌后的破砖残瓦,我们小孩有时还可捡到前清的铜钱和民国的铜板。
现今北坝闸到老渡船码头有一条大路相通,路边坐落着当时颇有声名的财神庙,占地规模比武汉的归元寺小不了多少,但庙堂规模及菩萨大小不输归元寺,当时的香火之旺在沔阳天门汉川一带没有能超越的。
据说庙里的一口大钟是明永乐年间所铸。大约是在1951年的时候,财神庙被毁,房子被拆,尤为可惜的是那口大钟被砸。
在我最原始的依稀记忆里,在离老渡船码头水边不远的沙滩上,还孤独地耸着几间高大、相拥相对但颇有气势的废弃木结构房架子,在风沙中呜咽低诉,它们还只是财神庙门前的商铺。
那时,私塾是儿童最主要的启蒙教育形式,但西岸却有了仙桃最早的现代形式私立小学——紫云里小学。小学始建于民国初期,是一位刘姓酒坊老板的留洋儿子归国后创办的私立小学,学校整体建筑呈“回”字形的四合院,“口”字前是有围墙的运动场,比现在小学运动场大。
“回”字里面那个“口”字是教工办公及居住的地方,周边为教室,至少仙桃老百货商店以上区域的不读私塾的孩子都在紫云里小学接受近代教育。后因年年涨水,才搬迁至小河,改名叫建设街小学——现在的仙桃实验小学。
西岸还有一个著名的古建筑——紫云宫,是一个高大的仿宫殿式建筑,至少是清代所建,外墙体厚如城墙,里面骨架及房间分隔都是木结构。在紫云宫旁边的寻常民居就像是紫云宫的耳房。民主改革拆除时,拆下来的檩子都是单人合抱粗的,据说埋在地下的墙脚砖被周边的百姓挖了几天才挖干净。
紫云宫原建造者已无从考证,解放前不久由一个叫殷胡子的做木材生意的湖南人所购得,民主改革时殷胡子的财产被没收,紫云宫被强拆,没被镇压的殷胡子回到了原籍。紫云宫边上的民居因此就被叫做紫云里,边上的小学就叫紫云里小学。
现渔网市场的堤边及一段堤下的一部分,当时还有一家缫丝业的大户的住宅,颇有特色。也是白墙青瓦的清代风格,房屋高大精美,是仙桃当时绝无仅有的二层住宅楼房,可惜在民主改革时,也被当四旧拆除。
后来,襄河河床抬高,襄河行洪道的改变,再加上河坡年久失修,所以每次发洪水时西岸河坡都发生崩岸。连续的崩岸危及到大堤的安全,当时政府打算重修。规划中的新堤走向改变,河堤就成了现今的样子,于是西岸就又有了一个名字——外滩。
新堤虽修了,不知是因为经费短缺,还是因新堤距河边尚远,没在老渡船码头那里修筑矶头,也没修河边护坡,所以洪水时崩岸依旧发生。在我童年时,河边尚残留有一截半条街,在我上小学低年级时,这半边街也没了。
新堤硬生生地将仙桃的闹市一分为二。从此,西岸的厄运就明显加剧了。连年的崩岸导致西岸的面积越来越小,大规模的崩岸崩到离财神庙几尺远的地方才停止下来,最大的可能是襄河的洪道又发生了有利于西岸的改变。连年的崩岸、淹水、泥沙淤积极大地限制了财神庙的朝拜活动,后来加上大力度地反四旧,于是财神庙香火熄灭,再后来当四旧拆除。
除了涨水时崩岸外,西岸又多了两个逢涨大水就引发的致命伤,一个是淹水,有的年份还淹上两次,极端年份有三次;另一个是泥沙淤积,轻的时候一次上十公分,厉害时一次就有一尺多厚。
涨水时那些做窑货生意的、竹木材生意很麻烦,涨得慢还有时间转移,来得猛时,货物可能被冲走。还要防范大木料在浪中撞毁房屋,防范窑货在水中漂浮相互撞击破碎的风险。那些不怕水淹的,如石膏、木炭,也有被掩埋的麻烦,我就看到过经营石膏的在沙堆中刨石膏的场景。
无休止地崩岸、淹水和泥沙淤积影响到了校舍的安全,更是严重地干扰了教学计划的实施。西岸已不适宜教学,于是紫云里小学内迁。接踵而来的是商户货栈搬迁,居民搬迁,西岸逐渐萧条冷落下来,只剩下一个渡口、大片桑林及散居在桑林中边的紫云里三十余户人家和绵绵的沙滩。
再后来因丝绸业的衰落,外滩的桑园砍伐殆尽,堤内的桑林也大部分被砍伐,仅在离北坝闸不远的新河边上还有一小片桑林。每当桑葚成熟时,我们这些孩童成群跑到桑林里,爬上树,斜倚树干,边摘边吹,吃够了才下树,一个个都吃得满嘴紫蓝,一般要隔天才能完全洗掉嘴上的色染。
外滩的桑树砍了,代之以柳树和楝树。这些树不怕淹水,洪水时有防浪护堤功能。在我童年时代的春夏季,站在堤上,是很难发现散落在柳林中的民居,忘不了春风里柳枝依依,柳絮漫舞的日子。
柳絮飘到和铺满表层有土的沙滩上、春汛小涨后的浅层淤泥里,再次生根发芽。忘不了沙滩上遍生柳树苗的场景,待柳树苗长到1米高左右,没分枝之前,我们就拔回来去皮成柳条,在家编柳条帽、笆篓等。
我童年的户外活动大都是在柳林中渡过的。春天我们折下柳枝圈成环戴在头上,夏天我们在柳荫下乘凉、叉蜻蜓、网知了、扒知了壳;秋天我们在其间尽情地捉迷藏、打陀螺、滚铁环、扫树叶、冬天在树林里踢毽子、跳房子、跳绳,捡枯枝、打雪仗、堆雪人。
沙滩也是我们男孩子爱去的地方,春天里我们在沙滩上放风筝;我们在沙地上摔跤、打滚,赤着脚奔跑,在那儿打沙仗,在沙地上涂鸦,甚至挖陷阱;大风起时我们爱带着风镜在沙滩上顶风玩耍,尽管嘴里衣服里都是沙也乐此不疲。
上世纪六十年代,政府在外滩河边修了护坡,西岸的崩岸完全停止了。后来,这里有意无意地形成了渔网市场,起初渔网市场只是在堤边的柳林里,随着渔网市场发展,逐渐柳树被伐,商棚恣意搭盖,商贩在这里见缝插针般地置房定居,堤案的规划管理上欠缺。
西岸衰败有多种原因,老沔阳的码头搬运曾是仙桃从业人数最多的行当。吃这碗饭的不仅有县搬运公司的职工,还有搬运公司的家属“三八”队、沙嘴的少数农民、天门窑湾一带的少数农民,这种状况基本延续到文革期间,也一步步走向消亡。
只留下一个脏乱的紫云里,而在不久的将来,紫云里也将烟消云散。
别了!西岸!别了!紫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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