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龙华往事（三）

不说客套话

二零零六年五月，我离开东莞厚街，来到深圳龙华，进了一家制品厂。

厂子不大，但同事之间，相处还算融洽。厂里虽有宿舍，但我睡眠质量奇差，在宿舍里睡了几个晚上，始终未有好睡眠。长此以往，自然会影响工作。因此，我在潭头租了间一房一厅。

我这个人，喜欢结交朋友。工友之间，虽是萍水之缘，但能相识，便是缘分。因此每逢周末，通常约上三几工友，在租房里把酒言欢。时间一长，厂里的人慢慢传开了，都知道我为人爽气。

慢慢地，来房间欢饮的工友中，多了女同事的身影。聚会时，倘若有了女性参与，感觉和格调就会完全不一样。

尤其是在出租屋里，大家都敞开了性子，有时喝到尽兴处，引吭高歌者有之，独自伤怀者有之。当然，更有两对异性工友，借了在我租屋里聚餐的名义，用以言语与啤酒彼此温暖对方，继而在身体上、精神上，爱上了对方。
只是，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之间的情缘，注定无法长久，因为对方均有婚姻。却因为打工的原因，夫妻分隔两地。诸如此类的现象，其实在工厂比比皆是，我无法给予更多道德谴责，但在某种意义上，我却为他们的临时爱情，搭建了一座桥。

其中有位姓郭的同事，在我的出租屋，与一位久已相识的工友，对上了眼，很快成了红粉恋人。之后，潭头工业区，城中村的街巷，乃至沙井市民中心、松岗公园，都留下他们欢乐的身影。

出于感激或者别的什么原因，郭同事见我单身汉一个，还做了一件拉郎配的事。他请他的红粉佳人，找了另一位与丈夫分居两地的女同事，带到我家聚会。

那晚，只有我们四个人。喝到一半时，郭同事与女友悄悄退席。留在租房的女子，不善于饮，其时已面色酡红。说起来，也是缘分，我俩越谈越投机，因为相似的兴趣爱好。

待郭同事离席不久，我便泡起茶来，与女子对饮。既是省酒，也算深谈。谈到半夜，彼此竟然没有半点困意。不过，我俩的故事，并非往郭同事所设想的方向发展。

剧情偏离了轨道，大概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我今天想讲述的故事，并不是发生在我出租屋里的往事，郭同事以及他的女友，也不是这篇文章的主人公。

真正的主角，来自租房楼下的城中村，来自在城中村开旧货店的老板娘。这家旧货店，就在我租房楼下，出了巷子，再拐一个弯，走几步路就到了。实际上，我在潭头租房的第一天，就认识旧货店老板娘了。

城中村的出租屋，老板把房子租给房客，里面除了一张旧床，空无一物。即使那张旧床，还是前任房客留下的，床上残留着他或者她的气息、汗水、发屑。我租下房子，让老板把床搬走，又跑到楼下旧货店，选购了一批家具
在这方面，旧货店真的很方便。当然，千万不要以为，旧货店只有旧货，那就千错万错了。我甚至感觉，如果你想在城中村安一个家，旧货店可以满足你必备的居家条件。

第一次走进旧货店，我便对老板娘有了深刻印象，倒不是她长得多漂亮。岁月催人老，一个开旧货店的中年女人，再怎么妆点，仍然逃不过岁月这把刀。

我之所以对她印象深刻，因为她的下巴尖而细。而且，肤色很白。白净的皮肤，配上这样个性鲜明的下巴，是极容易引起人关注的。

我不喜欢东奔西跑，走进旧货店，一股脑地把东西选定了。算了总账，我才和老板娘讲起价来。一般而言，女老板总是斤斤计较的。但这个女人是个例外，她直接把零头抹去了，另外，她讲话的声音也很清柔。

这一下子增加了我的好感，觉得以后还有需要，一定再来。有时候，你对一个人的好感，就是这样增加的。有了这样的第一印象，你甚至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把更多想象的好，赋予到她身上。

当然，旧货店不像超市和饭店，不需要经常光顾。而我顶多只能在下班回租房时，途经旧货店门口，放慢一点脚步，仅此而已。真正让她认识我，是在我到潭头租房三个月以后的事。

那天晚上，我下班回家，看到对门有人退房了。租客退了房，里面的家具桌椅什么的，带走不方便，于是以超低价卖给旧货店。旧货店会上门收取，顺便打扫一下卫生。

表面看来，费时费力，但旧货店正是这样盈利的。以很便宜的价格，把家具回收过来，再以多出几倍的售价，卖给新的租客。通常，上门取货的事，都由男老板来做。

但那天旧货店生意繁忙，老板已经前往别外干活。老板娘只好亲自上门。她一个人处理一张桌子，显然有些吃力。于是，我上门帮了一把，把桌子抬了下来，搬到她的三轮车上。

次日下班，我再次途经旧货店，正好老板娘在门口理货，抬头见到我，对我打了声招呼。人与人的交往就是这么奇怪，凡事只要开了头，后续便会挡不住了。之后，我去旧货店似乎显得理所当然了。
逛的次数多了，我便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应该买点什么。我平时在租房招待工友，有时，大家喝得高兴，不免醉酒者有之，于是便安排在床上休息。很多时候，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三四个男子，一起醉了，一起躺床上休息。

我当初买了这张床，原本只当过渡，因为不知道会在潭头待多久，为了省钱，就买了便宜的床。现在，经过这么多同事的折磨，床已经显得摇摆起来。有个晚上，我一时兴奋，睡觉前换了个姿势，站在床上跳了一下。结果，惹了麻烦，床塌了。

次日，因为停电的缘故，厂里只上了半天班。中午12点，简单吃了食堂，我匆匆往租房方向赶。正是中午时分，深圳的炎热天气，太阳火辣辣的，旧货店空无一人。

路上也鲜有行人，毕竟，烈日当空照。我以为老板出门收旧货了，一时没想太多，径直闯了进去，想着先选购好床，待老板回来了，直接送货上门。旧货店虽杂乱，但摆放的物品却分了区域。

床摆在一个拐角的角落处。中间，有许多衣柜等别的物件挡住，若不用心，一时无法发现。我知根知底，径直往墙角走。走到角落处，突然被眼前一幕吓住了。

角落里的一张席梦思床上，老板娘正躺在上面午休。午休倒也没什么，只是风扇使劲吹，吹起了她的衣裙一角，把她的蓝色裙子，吹到了肚腹上方。我赶紧避开，脸上却羞得通红。

来到门口，正在想着，到底该怎么办？这时，又有别的人来旧货店。来人往屋里瞧，同时在大声喊着老板买东西。这一声叫唤，自然叫老板娘喊醒了。我自然也留了下来。

待来人先买了东西，我再去选了一张床，正是老板娘午休那张。她夸我道，真有眼光，这床质量好，保证睡得香甜。只是，换了新床，我却头一次失眠了。脑海里，总是浮现她午休的样子。

而且，这张床正是她午休睡过的床。因为这样的原因，之后好几次下班，我都故意绕远路，避开从旧货店门口经过。大约过了一个月，我才真正坦然面对。再途经旧货店，发现老板娘依然一如往常。

打工的日子，苦中作乐，工厂里的同事，来来往往。而我在潭头的出租屋里，也换了一拨又一拨好酒的工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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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暑易节，又到了四月天，这日下班途径旧货店，远远地看到店门前围了一圈人。走近了，才知道，老板娘与老板吵架了。具体原因无人知晓，但男人不知受了谁的刺激，把心中的隐秘讲了出来。

男人宣扬的却是老板娘的一段秘史，据说，她曾在东莞夜店上过班，还是酒中高手。此类故事最易传播，尽管没有亲见，但人们口耳相传，虚构了许多版本，添加了许多细节。

好在夫妻之间的争斗，床头吵架床尾和。没什么不大了的，毕竟，还经营二手生意呢。一家人和睦，才能生财。次日，两口子和好如初。

可惜好景不长，不出三个月，两人又闹翻了。这一回，错在男人身上。他也许心中不平，竟然和一个工厂女工谈起了恋爱。那女工年龄比老板娘略小，但姿色远远不如老板娘。

男人此举显然是报复，当然以他自身的条件，找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工，实在过于吃力。老板娘倒并未吵闹，她把自己关在屋里，闭门七日未出。复出之后的她，与此前尽心尽力开店的老板娘并无区别。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隔了几天，她在店门口打出一张门面转让的信息。只是，旧货店并不好转手。很快一个月过去了，店仍未转出去。

月底，我请假回了一趟家。再返回深圳时，特意去了旧货店，却没有开门。第二日，仍然大门紧闭。等到第三天，还是如此，我才知道，老板娘已把旧货店关停了。

城中村照旧人潮如涌，没有人会注意到，有一家店铺关门了。老板娘的东莞的故事，在那些曾经的知情人嘴上，传过一阵后，也烟消云散而云。

人们聚散匆匆，没有人关注，此地曾有一家二手店，更不会有人关心，老板娘去了哪里。而我出租屋里的宴客故事，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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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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湾子的伢

请备注下是转载.我还真以为你就是作者呢!
想起了我的东莞长安的打工生涯!

闲云野鹤3

还以为进了天涯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