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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可见“洞房花烛夜”与“金榜题名时”可以相提并论,与之匹配的喜宴也就有了相似之处。比如在沔阳,婚宴和谢师宴的首席都叫状元席。这很好理解,金榜题名的顺序依次是第一名状元、第二名榜眼、第三名探花,谢师宴的主角当然是状元郎,而婚宴的主角新郎也被老百姓视为状元郎。旧时沔阳即沔阳城,自西魏以来,一直是州、郡、府、道、县的治所,各种文化不仅荟萃于斯,而且传承得最长久、最规范、最完整。婚俗和婚宴就是其一。从古至今,新婚是人生第一件大喜事。《礼记·昏仪》曰:“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故君子重之。”沔阳人重文化,崇礼仪,所以对于婚礼非常重视。一般的酒席一天办完,最多两天,而沔阳的婚礼分三天办完。新婚男子当天为尊,即状元郎。整酒的师傅会给状元郎单独开出一桌酒席,即状元席,又名“十弟兄席”。古代筵席并非当下之宴席,从字面本义分析,筵席与竹子有关。筵席,指古人进食时铺地而坐的器物,类似今人的凉席或地毯。铺陈曰“筵”,籍之曰“席”。即铺在地上的第一层是筵,铺在筵上的第二层是席,席的面积比筵小。士大夫以上享有两重席待遇,且席不正,则不坐。平民众庶占一席之地足矣。婚礼的前几天,东家便洒扫庭除,整理院子,门框贴上婚联,窗牖贴上大红喜字或龙凤呈祥、鸳鸯戏水等图案。喜堂的墙壁两侧,贴上红纸,写上状元郎的新字号。新字号由长辈所取,为男子成人后所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明媒正娶”,这些词语我们耳熟能详。媒人,在旧时扮演着重要角色,有了媒人、鼓乐队和相关礼仪,才算得上明媒正娶。当天,东家专门请屠夫到家里杀喜猪,请执宾、礼房、舅爷、姑爷一起陪媒人,好烟好酒伺候着。待新婚礼毕,媒人完成了使命,就悄悄地离开。俗话说得好:“新人进了房,媒人就靠墙。”卸磨杀驴,有点不讲武德的感觉。执宾,办理婚事的总管,一般为德高望重的长者,懂得礼仪,深谙人情。熟悉东家的亲戚六眷,代为招呼宾客,主要是安排重要人物的席位座次。舅爷、姑爷在席,必须安置在上筵就座。自古“娘亲有舅,爷亲有叔”,如果有误,则视为无理。过礼就是把一些礼品送到女方家,包括杀好的半边喜猪、一对活鸡、两条红鲤鱼、若干家鱼、一把葱、一把蒜、八个鸡蛋等。这些礼物都要挂红或粘上红纸,用箩筐装好,贴上封条。过礼的队伍浩浩荡荡,随媒人去给女方送礼。这一天师傅也正式开案,东家就要讲礼仪了,用茶盘托来利市、烟、毛巾、肥皂等,还会说上几句客套话。亲戚朋友陆续到场,酒席拉开帷幕。酒席分茶与席,上午吃茶,下午吃席,俗称一茶一席。所谓吃茶:上午九点左右开始,以十个盘子出菜,菜品逊于吃席。吃席是下午四点左右开始,以十个大碗出菜,十大碗又分刮剁十碗和蒸煮十碗两种,前者不含蒸菜,以烧、炒、炸、煨为主。后者以蒸为主,一般有六到八碗采取了蒸的方法,菜品较前者更丰盛一些。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吃茶类似今天的便席。经济有所改善后,菜品的结构发生了改变,但是一茶一席的习俗沿袭至今。新婚当天,准新郎官要剃头刮面,所剃之头名曰“状元头”。剃完头后,净身更衣,鼓乐迎接新郎官回喜堂,一时鞭炮轰轰,锣鼓锵锵,好不热闹。必须请乐队,普通家庭请的是七星点子,即七种乐器组合的班子;殷实家庭请的是十段锦班子,即十种乐器组合。乐队中最耀眼的是两名吹鼓手。到喜堂后,由执宾主持,举行祭祖仪式,礼毕再入席。陪坐状元席的都是尚未结婚的童子娃,一共九人。以八仙桌子为席,上首置一把椅子,称为上筵,与上首对坐的称为下筵。状元郎一人坐上筵,椅子或铺红黄杂糅的毛毯,或铺龙凤呈祥的被芯,其余三方是长条凳,各坐三人,下筵为年龄最小者。开席之前,八仙席桌上已经摆好了十大碗。十大碗呈塔状摆放,塔尖朝上筵,碗中盛着十种半熟菜,均未加热,不能直接食用。每碗菜的上面铺一张圆形双喜字,寓意喜气盈门。在双喜字的正中间,插着约八到十公分长的小松柏枝,寓意松柏长青。开席后,上一碗菜,撤一碗菜,撤菜从塔尖开始,依次往下,撤至下筵最右边的一碗结束,席上始终保持十大碗。十大碗包括约定俗成的四肉、四鱼,另外两个可以适当调整,一个是根据东家的经济状况调整,一个是根据气候变化调整:其他:煨牛脯、黄焖鸡、八宝饭(扣白莲)、鸡蛋糕等。上菜顺序基本固定,第一碗是小金圆。原则上是第一碗上肉,第二碗则上鱼,鱼和肉交替着上。四肉、四鱼作为大菜,烹制方法可以变化,但原料是不能更换的。小金圆和鱼圆汤更是不能更换的,而且,每一碗必须是二十四个,每一位客人只能吃三个。自己如果不吃,可以打包带回去,别人不敢动你的。所以,师傅扣小金圆和盛鱼圆时,特别仔细,一定要数清个数,否则要受过的。一般在第六碗上鸡,同时上的还有一小碟瓜子。瓜子是东家为师傅讨赏钱准备的,如果宾客觉得菜既丰盛又好吃,就会多掏一点赏钱,当然,有些好面子的宾客,会比着掏。掏钱多的可以得到重视,师傅忙完了会过来打个招呼,咨询是否加两个下酒菜,其他的人就享受不到这种殊遇了。其实状元席只能称为平民席,菜肴与其他席的菜肴没有区别,只是形式隆重一些。婚礼从择日到请媒妁、执宾、礼房、厨师、乐队等,工程浩大,较为复杂。但是它独树一帜,所赋予的仪式感是其他平民席不能比拟的。这从唯我独尊的座次可以看出端倪。除女方嫁女儿的“十姊妹席”以外,鲜有与之相提并论的筵席名称和仪式感。随着圆桌的兴起,八仙桌慢慢地淡出历史舞台,在城市里难觅踪迹。现在的婚庆式样层出不穷,中式的、西式的、古典的、中西结合的,琳琅满目,虽然规模大,热闹非凡,但终究少了些烟火气,不知是社会的进步,还是饮食文化的衰退?抚今思昔,不禁感慨:状元席到底还能走多远?
责任编辑:郭 艳
来源:微信公众号汉水文苑 作者:武思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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