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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母亲的记忆也不鲜明,因为在我3岁多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对母亲我只有模糊的印象。另有一些则是祖母在我小时候断断续续讲给我听的。
母亲1917年生,乳名唤儿。母亲一出世,外公外婆见是个女孩,不大高兴,他们希望是个男孩。好罢,生你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唤一个男孩来,于是取名“唤儿”。可是外婆生第二个孩子也是个女儿,那时又没有B超之类的。怎么办,又不能丢掉,只能养起来。取名“真唤”,表示这次是下了决心真真在“唤儿”了。可是老天不长眼,生了第三个、第四个仍然是女孩,于是只好作罢,再也不“唤”了。这样母亲有了四姐妹。
母亲在她们四姐妹中长得最漂亮的,到了十七八岁,更是花一样的引人注目,而在我的印象中,只记得母亲白皙的脸庞,乌黑的头发,一双明亮的眼睛老是专注地看着我。微笑着。
父亲那时做生意顺风顺水,人也长得风流倜傥,加上嘴又甜,能说会道,外公外婆也就同意了婚事。只是在母亲出嫁时,外婆不知怎么摆起了架子,横挑鼻子竖挑眼,这也不是,那也不对,把父亲的礼品全都扔垃圾堆去了,把父亲搞得左右为难、不知所措。后来搬出了不少人来作合,好说歹劝总算把母亲娶回了家。后来外公外婆马上改变了态度,对待父亲立刻变得和蔼可亲起来,并解释说之所以那样,是怕别人说自己没有儿子,急着把女儿推出去。“抬头嫁姑娘”,男方只能“低头娶媳妇”。这是民俗,怪不得他们。
我是1947年元月27日出生的,排行老四;那天是正月初六,出生时间没有钟表可记,祖母告诉我是黄昏时刻,家里点灯了,叫“燃灯戍时”。1947年是农历丁亥年,长輩们后来告诉说我是丁亥年生,属猪。可是我现在在网上查了万年历,说那年正月初六还是丙戍年,离47年立春还有七天,立春后才算是丁亥年。可是后来再一查,原来农历年开始有二种说法,一种是从立春开始,一种是从春节开始。现在这二种说法似乎还在争论。唉,現在我也真是被搞糊塗了。
我出世时家里很高兴,马上放鞭炮。可是鞭声并没引起多少人注意,因为那是农历春节,年还没过完,这家那家放鞭的不少。当接生婆把我包扎完,送回母亲怀中时,除了母亲是那样兴奋和幸福的地看着我,其余人就有一些不快之意,显得默默然。因为我出生后在一分钟内就犯了两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第一个错误是:我出世时浑身裹满了胎脂,特别多,好象穿了一件白色的衣裳,极难清洗,把接生婆都吓坏了,接生婆迷信,这意味着“戴孝出世 ”;第二个错误是:刚出生的我并不会看大人的脸色,也不管大人,特别是接生婆的情绪, ,立马撒了长长的一大泡尿,把接生婆的衣服都淋湿了。接生婆捂都捂不住,这更在产房内引起了小小的骚动和不安。接生婆当时深感不快,后来还是说出来了,这叫“下地一杆枪,不死爹来就伤娘”。 嬰儿出世时就撒尿,在当时民俗中是挺忌讳的。不知道現代医学怎么解释,犯了两个错误的我,仍甜甜的躺在母亲怀里。,可是大人们特别是祖母说一定要想办法补救,不然孩子不好养,也恐怕影响到大人,最好找算命会先生“解”一下。
后来,找了一个在当地很有名的算命先生,报了生辰八字,先生算了一会儿说“这个孩子 ,戴孝出生,下地一杆枪都是不利的兆头;但是现在说破了,我帮你们解一解,再不应该有什么事了。这个孩子一定很聪明, 是文曲星转胎,将来一定会有前途。不信你看一下,孩子身上有一块红记,是朱砂记,这是难得的吉祥之记。”我出生七八天了,家人谁都没注意到什么朱砂红记,听得这样说,才把我解开来看 。果然看到我左腹上方有一块红记,形状就像戏剧舞台上的官帽一样,都覚得稀奇,于是说先生算得准。我们都没注意到,算命先生是怎么知道的呢?这真是一个谜。于是全家人对算命先生佩服得不得了,重重谢了先生,才安下心来,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这是母亲生我,给我来到人间的生命。其实,那算命先生的的话,说不信吧,似乎好象还有些还准。就在我一岁半时,家里出了一件事,是母亲用那柔弱的身躯保护了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父亲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在彭场已经小有名气,父亲经常到汉口进货,祖父在家管理店铺,家里还有表叔舅爹帮忙。当时没有公路,所有货物都由汉口经通顺河水路运来。在彭场码头靠“罗汉”(搬运工人)肩挑背扛上岸。有时父亲进货太多,或者别的商店也要,就順便在船上、码头捎带批发。看到生意这样红火,就引起了一些同行的羡慕,生意名气也越来越大。俗话説, 人怕出名猪怕壮.到了1948年9月, 灾难降临了.
具体时间是1948年农历八月十四晚。为什么这么详细,这是原来与我们同租一屋的鞋铺老板娘黄婶告诉我的。她说她记忆特别深,就是八月十五月圆之夜的前一天。2001年时她已经八十多岁,身体硬朗、思维清晰、语言流畅,说起我家的往事就像在昨天一样。她说这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事情,吓坏了她。那时世道非常混乱,土匪猖獗。
那一天,因为父亲到汉口去了,家里除了祖父表叔姑父,就是女人和孩子。到了晚上约十点多, 。听到在我们家隔壁前店后厂文具店传来撞击大门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撞开了,听到了很嘈杂的呵斥声。祖父、表叔、姑父等人都说不好,“有土匪!”就领着我哥、抱着两个姐姐,还领着两个姑姑赶快从后门逃出去了。正在这时,就听到了我家大门被撞的声音。吓得所有的人赶快栓上第二道腰门,跑到后面。祖母跑到厨房藏在柴禾膛里,身上堆满了柴草,只有母亲抱着我来不及逃跑。这时二道腰门也被撞开,土匪们找到了母亲和我。土匪们要母亲交出钱来,母亲在家并不参与生意,只是抚养我们,加上父亲已到汉口进货去了,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土匪们大怒,操起1.5米长的一根木棍将母亲一陣爆打。那根木棍是我们家用来捆篾的绞杠,比铁锹把还粗。母亲为了保护我,将我紧紧的抱在胸前,低着头护着我,用背腰迎着棍棒。打了一会儿,土匪又逼钱,母亲熬不过,只好将临时藏在我摇篮里的几十块私房钱叫土匪拿去了。土匪一见打人有效,拿了钱继续对母亲殴打。可是无论如何,母亲实在是没有钱了。这时,一个土匪見母亲怀中抱着我,就大叫起来:“不交钱,就把这小杂种摔死他!”说着就从母亲怀中把我抢了过去,象拎小鸡一样,抓着我的双腿,头朝下,倒提着,就要甩出去!我撕心裂肺的哇哇大声哭叫起来。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我那柔弱的母亲,这时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来一股巨大的勇气和力量,奋不頋身地冲上去,拼命地把我抢囬来,紧紧的抱在怀中,跌坐在地上。迎着土匪们一阵更疯狂的棍棒,用她的身躯紧紧地护着我!
母亲在危急时刻救了我,这一切都被藏在柴禾膛里的祖母听得一清二楚。祖母大约想,媳妇还要抚娃的,不能让土匪打死;自己反正老了,出去替死吧。就掀掉盖在身上的柴禾,自己从柴膛里爬出来。土匪一见还有人藏在这里,撇下母亲,一下子把祖母围起来,首先就是几耳光,要钱、要金戒指。祖母说家里实在是没有钱,你们要拿只有商品了,想拿什么随便搬好了。土匪吼道,“这个老不死的嘴硬!”对祖母又是一顿棍棒相加,祖母身体瘦弱,又是一双小脚,她只是在挨打时把脚盘在自己的臀部下,用身体护住自己的一双小脚。后来祖母告诉我说,要是不被打死,把我的脚打废了怎么办?只让好棍棒落在胳膊上和背上。威逼、恐吓、抠打了一个多钟头,后来听到隔壁来的土匪同伙说“撤”,土匪们这才走了。走到腰门。还回头虚张声势的喊,“同志们、 弟兄们,把机枪架好!”我比较相信老人们的囬忆和叙述,因为那个年岁的女人是不知道“同志、机枪”之类的词语的.
后来听说土匪们在隔壁印刷厂捞了一把。他们的刑具不仅是棍棒,还就地取材,还把老板放到德国印刷机一张一合的字盘上轧,疼得老板呼天喊地,据说光洋搞了不少。
土匪们走后,祖母渾身火辣辣的疼痛,咯膊肿的老粗,不能动弹;母亲抱着我,躺在地上直喘气。不知过了多久,只见远处传来一丝灯光。祖母和母亲又害怕起来,生怕土匪们又转来了.慢慢的,灯光近了,原来是邻居黄婶来看看情况的。她倒来热茶,叫祖母和母亲喝下,安慰她们,说土匪现在走远了,没事了……天亮了赶紧找医生弄打伤药吃,越早越好……
很多年后,祖母对此都记忆深刻,常说黄婶是个好人。祖毌被土匪打伤的后遺症, 伴随了她的一生. 后来每当天气变化, 要下雨, 就渾身疼痛, 好象天气预報一样准。
50年镇压反革命时,当时抢我们家的几个土匪被抓了,为首的是离彭场只有几里路的赵家湾的老大,老大被判了死刑。公审那天,场上挂着赵老大的犯罪事实的图画和文字,其中有一幅画的是赵老大抢劫时毒打一个妇女,这个妇女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那婴儿就是我。政府来人叫我家上去控诉,可是我家人都胆小,不敢去,动员了半天还是没有上台发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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