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5、6天就要过年了。昨天帮老婆做完清洁大扫除,今天只好空空落落坐等过年了。
女儿在睡懒觉,老婆忙于浆洗,我守着电脑看书,金宝匍匐在我身边的取暖器旁安然小寐,过一会儿换一下位置和角度……时钟的滴滴答答与湿衣服的水滴声交相呼应。
门外电梯频繁传来沉闷的嗡嗡的起降声,偶尔还有轻快的脚步声夹杂着祥和的交谈声。作为新年标志性的声音——鞭炮声早已淡出城市的耳鼓。但我知道新年肯定忙碌不减,如悄无声息的河水……
还不知今年到何处过年?而此时我想到的过年的核质仅限于“吃年夜饭”罢了。我还真想不出除了一顿例行的稍显丰盛的团圆饭之外,过年还有没有其他更具价值的意义。五十多个“年”过去了,对此的理解和感觉愈发迷茫。听了女儿对北方丰富“年生活”的描述,尽管心中有些酸溜,可还是义正言辞地给与了“南方也不差”的积极回应,过后想来感觉不知有多么违心。
对于吃年夜饭的去处早就提到议事日程,却迟迟不能尘埃落定。其实,我知道自从两个弟弟落户深圳后,我们家再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团圆饭了……
在我家吧,真不忍心让一年到头围着锅台转的老婆年三十也不能闲着;在父亲家吧,房子小容不了几个人;在餐馆吧,没有年味,父母亲也很难接受那高昂的“冤枉钱”;到老家三叔家,一切都能顺意,可金宝也是过年必须考虑的新元素,舍弃与这个命中注定的猫儿子的团圆饭,我和老婆都是不能接受的……
吃年夜饭去处迟疑不定的讨论反而钩沉出一些陈年旧事……
年饭前,父亲定会亲手在神堂处点一炷香,焚燃一叠纸钱绕堂屋一周,然后重新回到神堂前恭恭敬敬作三个揖。听到父亲“放鞭”的指令,我点燃早已准备好的挂鞭。大门虚掩……饭后,父母忙于卤菜、熬糖、打豆腐。而此时正是我们兄弟三人自由活动时间,寻声找寻放鞭的人家。在那个年代,鞭炮应该属于孩子们的奢侈品,一般家庭能有一身新衣服过年已算不错的享头了。“抢鞭”当数最能考验一个人胆量与智慧的游戏。找到一户放鞭的人家,你得佯装路过若无其事的模样,等到人家把噼噼啪啪的余鞭扔到地上,你立马冲上去,在弥漫的硝烟中奋不顾身踩灭燃点,拾起鞭使劲跑,只听耳后一阵怒骂“狗日地们,好快的手脚。”人家定然不会当真追赶的……天渐渐暗下来,锅里的糖水甜了……我们陪着父亲一起喝糖水,一边听着父亲讲“守岁与年”的传说……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对做新衣服特别排斥。我是个懂事且敏感的孩子,总能在过年时从父母眼中读出他们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眼神。每逢那双冰凉的手拿着软尺在我的周身比来比去时,我不知有多么厌恶……高三那年,我合情合理地避开了那双冰冷的手。吃完年夜饭,我就躲进了房间复*……耳畔对什么声音都失去了知觉……不知过了多久……当我猛然回头,父亲呆呆地立在我身后,一双歉疚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作个声,吓我一跳。”“不是怕打扰你吗?歇一会儿吧。”父亲轻声说着,举起手中的一件新衣服——民警蓝上衣。“试试吧,你老表厂里抵工资的衣服。”我没急于接过来,“放下吧。”“不合适我等会跟你换。”父亲把衣服披上我的后背,掩上房门,匆匆离开了……
在我们家团聚并非什么稀罕事,兴许因了这个缘故吧,对新年团聚的愿望一向没有过度强烈的渴盼,过年便少了一份令人向往的念想。女儿今年初上大学,如期回家,昨天买了新衣服,喜不自禁。金宝的新衣服提前两个月就已备好,过年的猫粮快递前天就送到了家……
忽然想,从前贫穷,年过得别有韵味,现在富足了,年咋过得反而别扭了。过年,不过就是个盼头!小孩盼着过年,过年有新衣服穿,过年有好的吃,过年还会得到阔绰亲戚的压岁钱……大人也盼过年,过了年,孩子就大了,过了年,有太多未知的欣喜等着……
如今过年,我还盼着啥?